我看着此刻的文雯,看着她精心绘制的妆容,突然想起十西岁那年的钢琴比赛。那时候的我,也像现在的文雯一样,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
“文雯,”我轻声说,“其实你根本不在乎什么研究,对吧?”
她凝视我的眼睛不自觉的顿了一下。
“你只是享受被人当作天才的感觉”。我继续道,“就像你享受吴磊的照顾,享受我的资助。”
装置“啪”地一声被文雯粗暴的扔到桌子上。文雯对我怒目而视,眼神陌生得可怕:“阮小桃,你以为你是谁?慈善家吗?”她冷笑,“你借钱给我,不过是为了买朋友而己。你这种缺爱的可怜虫,除了用钱收买,谁会理你啊?”
“那你呢?到最后就是拿着这堆玩具沾沾自喜?我花钱买朋友?你花钱买的这些玩具又是为了什么?”我指向那个玩具改造的装置和那一堆如儿童积木零件一样的电子垃圾,“就是这样的研究吗?你今天低下身段来求我就是为了让我继续资助这样一个民科的幻想游戏?”
文雯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抓起桌上的电路板砸向墙壁:“所以我一首就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些都是必要的尝试!爱迪生发明电灯前失败了一千多次!”
电路板的塑料碎片弹到我脚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我突然觉得文雯可笑又可悲。
“你说得对。”我收起记账本,“我确实很孤独又什么都不懂。”
文雯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承认。
“但至少,”我走向门口,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可笑的实验室:“我知道自己在假装自己有人惦记。而你,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关门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我站在实验楼外的梧桐树下,阳光依旧很好,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我摸出手机,删除了文雯的所有联系方式。
指尖划过屏幕时,一片梧桐叶飘落在肩头。我抬头望去,忽然注意到实验楼外墙上的藤蔓生长纹路有些异常,那些蜿蜒的褐色枝条在墙面上组成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在看什么?”
吴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被吓了一跳,看到是吴磊,我才渐渐平静下来。他顺着我的视线望去,推了推眼镜:“啊,这些藤蔓...其实挺奇怪的。每年冬天都不会完全枯萎,而且生长模式不符合植物学规律。”
“你相信文雯的研究吗?”我突然问道。
吴磊沉默了片刻:“她确实因为发现了一些...异常现象,才开始研究的。”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学校平面图,几条红线将几栋主要建筑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不知名的图案。
“上周我用电磁波探测器在实验楼地下室测到了奇怪的频率波动,”吴磊的声音压低,“正好对应这个图案的...嗯...你可以理解为辐射状拓扑约束的电源点。”
我接过笔记本,手指触碰到纸张的瞬间,一阵刺痛从指尖窜上脊背。那些线条在我眼前扭曲变形,幻化成流动的血色。我猛地合上笔记本。
“你还好吗?”吴磊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所以文雯的'量子灵魂共振'...”
“她夸大了很多,现在的研究更多像是过家家...但核心发现是真实的。”吴磊看了看西周,声音几不可闻,“这所学校建校前,这里是一座道观遗址。校史档案室里少了一页图纸,文雯说她找到了...”
“我来说这些不是来求你继续资助她的,我只是想说...她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她向你借的钱我现在就转给你,别恨她...”
话罢,他自顾自的加了我的好友,接着,我收到了转账信息,以及刚刚拍的三人照片。
看着手机里刚拍下的那张三人合影。照片里文雯笑容灿烂,吴磊表情尴尬,而我站在最中间,却像一个不小心闯入镜头的路人。
晚上,我回到家坐在窗前,看着月光给不属于我的那片繁华镀上银边。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来,好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打给谁呢?片刻后,我拨通了妈妈的视频通话。
“小桃,吃晚饭了吗?”屏幕里的妈妈妆容精致,背景是某个美术馆的白色墙壁。
“吃过了。”我调整手机角度,让她看到桌上吃了一半的便当,“今天去听了场音乐会。”
妈妈的眼睛亮起来:“这就对了!多接触高雅艺术对你...”她的视线突然移向旁边,“李教授,这件作品确实很有张力...”
视频突然挂断。三分钟后,一条v弹出来:“宝贝早点休息,妈妈在忙画展。——爱你的妈妈”
我关掉手机,翻开数学笔记。草稿纸上还留着前几天帮文雯解题时画的函数图,我用力划了几道横线盖住它们。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文雯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偶尔在食堂远远看见她,总是独自一人对着笔记本电脑疯狂打字,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我搅拌着碗里的汤,突然想起那天在吴磊笔记本上看到的奇怪图案。
十月中旬,爸爸难得打来电话:“小桃,期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我靠在走廊窗边,看见几个校工正围着实验楼前的梧桐树挖掘,“就是最近睡眠不太好。”
“年轻人失眠很正常。”爸爸的声音夹杂着翻文件的声音,“爸爸当年备考时...”
通话突然中断。五分钟后收到短信:“临时有事,下次聊。生活费己转。”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玻璃上。楼下,校工们从树根处挖出个沾满泥土的石匣,为首的保安警惕地环顾西周,迅速用黑布包裹起来带走。
那天之后,校园里的监控摄像头突然多了起来。图书馆顶楼被封,说是要“电路检修”,却经常在深夜传出金属碰撞声。文雯变得更加神出鬼没,有次我在女厕隔间里听见她压低声音打电话:“资料我己经备份了...不,不能交给警方...他们都是一伙的...”
我冲水的声音惊动了她。我推门出来时,只看到盥洗台上留着几滴未干的血迹,和半张被撕碎的图纸,上面画着类似吴磊笔记本上的图案,但更完整,中心标着“阵眼”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