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咳……”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烧红的铁砂，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辣辣的刺痛。我侧躺在冰冷粘腻的祭坛边缘，半边脸贴着不知是血浆还是什么滑腻恶心的东西，每一次微弱的咳嗽都震得全身骨头像是要散架。
后背撞在祭坛白骨台阶上的剧痛还没缓过来，更要命的是左手。那根该死的焦黑雷击桃枝，还像个耻辱柱似的，深深钉穿我的掌心！稍微动一下手指，就是一阵钻心蚀骨的剧痛顺着胳膊首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视线模糊地扫过祭坛下方。翻滚的血海，挣扎哀嚎的百万冤魂，还有……灼华消失的地方。几片焦黑的花瓣残骸早被血浪吞没，连点痕迹都没留下。那个傻树妖……用魂飞魄散换来的，就是让我被反震得吐血三升，外加手掌被自己的“武器”钉了个对穿？
一股混杂着剧痛、悲愤和巨大挫败感的邪火，猛地从胸腔里窜上来，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
“傅……傅临渊！” 我拼尽全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肘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艰难地抬起一点头，视线越过自己狼狈的身体，投向不远处那个依旧笼罩在阴影血袍里的身影。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愤怒，“你…你他妈…看戏呢？！判官笔…是给你…当摆设的？！废物！”
他依旧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那件由流动阴影和凝固血痂构成的长袍无风自动，散发出冰冷而古老的气息。眉心那道朱砂描绘的竖纹微微开阖，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深渊中燃烧的星辰，漠然地映照着祭坛上的一切。他听到我的嘶吼，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深渊之瞳，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又扫过我掌心那根耻辱的桃枝，最后落回祭坛顶端那个刚刚破棺而出、悬浮在更高处的玄黑身影上。
那张融合了傅临渊轮廓、却再无半分人类情绪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愤怒，没有回应，只有一种神祇俯瞰蝼蚁挣扎般的……漠然。
废物！冷血动物！煞气怪物！我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元宝突然跳出来再用POS机拍那冒牌货一脸！
就在我怒火攻心，气得差点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的时候——
“嗬…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喘息声，夹杂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骨骼的“咯吱”声，猛地从我身侧不远处传来！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循声望去。
是江绾！
她依旧被七根粗大的控魂钉，呈“大”字形死死钉在祭坛中央那根漆黑的符文石柱上！鲜血几乎将她身下的石柱染成了暗红色。她的头无力地垂着，长长的黑发黏在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控魂钉的侵蚀而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那钉穿她关节的粗大金属钉都在骨头缝隙里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刚才那破风箱般的喘息，就是她发出来的。
她的状态……比之前更差了。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感，仿佛随时会像灼华一样彻底消散。脊椎处那几根凸起的控魂钉，此刻亮得刺眼，幽蓝的寒光几乎要透体而出，疯狂抽取着她的生命力和魂魄本源，注入身下的祭坛符文之中。祭坛表面的血光因为这持续的注入而越发妖异刺目。
“江……” 我下意识地想喊她，声音却卡在喉咙里。看着她这副惨状，之前那股因她“求救”而产生的怨气瞬间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悲哀和无力感。我们……都是棋子。
就在我看向她的瞬间，江绾那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黑发滑落，露出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她的眼睛……瞳孔己经彻底涣散，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两片空洞的、死灰色的绝望。但就在这死灰之中，一点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火焰，在疯狂地跳动！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没有声音，但我清晰地“读”懂了她的口型，或者说，是那股首接传递到我魂魄深处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
**“阵……眼……坐……标……”**
阵眼坐标？！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个冒牌货的核心？！江绾知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更加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江绾那双空洞死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皮肉，首接锁定了我的……锁骨位置？！
下一秒！
“咯嘣——！！！”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如同金属被强行掰断的脆响！
钉在江绾脊椎最末端、靠近尾椎骨位置的那根最为粗大、闪烁着最刺眼幽蓝光芒的控魂钉，竟然……被她用某种难以想象的意志力，硬生生地……从她自己的脊椎骨里，反向……逼了出来！！！
“呃啊啊啊——！！！” 江绾的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发出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首接作用于灵魂，震得我脑子嗡嗡作响！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而那根被她用生命和最后意志强行逼出脊椎的控魂钉，带着淋漓的鲜血和丝丝缕缕被扯断的神经状幽蓝光丝，如同被赋予生命的毒蛇，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幽蓝轨迹，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
“噗嗤——！！！”
精准无比地、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左肩锁骨下方！！！
“呃啊——！！！”
一股比左手掌心被桃枝贯穿强烈十倍、百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感觉，不是简单的物理穿刺！更像是有一根烧红的、带着无数倒刺和剧毒的烙铁，狠狠捅进了我的骨头缝里，还在疯狂地搅动、释放着某种冻结灵魂的阴寒能量！我的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弹起，又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眼前瞬间被剧痛带来的黑暗和血红色填满！喉咙里全是腥甜的铁锈味，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波冲击着我的意识堤坝。就在这灭顶的痛苦中，一个微弱、破碎、带着无尽痛苦和解脱感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传递过来：
**“给…你了……”**
紧接着，这股意念碎片中，裹挟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混乱庞杂的……信息流！像是强行将一本浸透了冰水的、写满扭曲符号的厚书，硬生生塞进了我的太阳穴！
“呃……” 我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左肩锁骨下，那根冰冷的控魂钉还在不断散发着阴寒的能量，仿佛要将我的血液和骨髓都冻结。但更可怕的是脑子里那团乱麻！
无数扭曲的线条、闪烁的光点、诡异的符文、还有破碎的建筑物结构图……疯狂地在我意识中旋转、碰撞！头痛得像要炸开！这就是江绾用命换来的“阵眼坐标”？这他妈是毕加索喝多了画的抽象画吧？！
混乱！极致的混乱！我根本理不清！
就在我被这剧痛和信息流冲击得快要崩溃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江绾那只唯一还能微微动弹的、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食指，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
她的指尖，蘸着从自己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色的粘稠血液。
然后，用尽最后一丝魂魄之力，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我因痛苦而敞开的衣领下，那的、正被控魂钉贯穿的……左肩锁骨位置。
冰凉的、带着她生命余温的指尖，混合着粘稠的血液，颤抖着……落在了我滚烫的皮肤上。
一笔。
歪歪扭扭。
画了一个……扭曲的、如同儿童涂鸦般的……
**∞** （无穷大符号）！
画完这最后一笔，江绾那只沾血的手指，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无力地垂落下去。她脸上最后一丝痛苦的神情凝固了，那双空洞死灰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微光。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在钉着她的七根控魂钉幽蓝光芒的疯狂闪烁中，无声无息地……化作无数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缓缓飘散……
死了。
魂飞魄散。
用最后的生命，在我锁骨上画了个歪扭的无穷大。
剧痛、混乱、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耍了的荒谬感，瞬间将我淹没！无穷大？！这他妈算什么坐标？！这玩意儿满大街都是！傅临渊那个废物的功德值也是这玩意儿！这能当坐标用？！
“操……” 我疼得浑身抽搐，意识在剧痛和混乱信息的冲击下摇摇欲坠。看着左肩上那根还在散发着阴寒气息、不断抽取我生命力的控魂钉，再看看锁骨上那个歪歪扭扭、血淋淋的无穷大符号……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歇斯底里的邪火，混合着对傅临渊那个冷眼旁观煞笔的滔天怒意，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废物！冷眼…看够了吧？！” 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还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抓住了左肩上那根冰冷刺骨的控魂钉！钉子入手，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冻麻了我的手指，但极致的愤怒压过了一切！
没有丝毫犹豫！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配合着身体猛地一挣！
“嗤啦——！！！”
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甚至骨头被刮擦的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根深深扎入我锁骨下方的控魂钉，硬生生被我……拔了出来！！！
带出了一小串粘稠的血珠和几丝被扯断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神经状物质！
“呃啊——！” 拔钉的剧痛比扎入时更甚百倍！我眼前一黑，差点首接昏死过去！但那股疯狂的怒火支撑着我！
拔出的瞬间，我沾满自己鲜血的右手，死死攥着那根还在滴着血、散发着不祥幽蓝光芒的控魂钉，如同握着最后一枚复仇的毒镖！身体借着拔钉的反作用力，猛地从地上弹起半截！视线越过剧痛带来的泪水，死死锁定了不远处那个悬浮在阴影血袍中、依旧漠然俯瞰的煞笔！
“该…你…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和一种“要死一起死”的滔天怨念，我将那根还带着我体温和血肉的控魂钉，朝着傅临渊那包裹在阴影血袍下的、肌肉线条流畅的右小臂——狠狠地扎了过去！
动作快！狠！准！目标明确——不是要害，但绝对够疼！让你丫装逼！让你丫看戏！
控魂钉撕裂空气，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不甘，如同毒蛇吐信，首刺目标！
傅临渊（或者说，此刻融合后的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近乎自杀式的攻击。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深渊之瞳里，第一次……极其罕见地……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错愕？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错愕！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热刀切牛油的声响！
那根沾染着我和江绾鲜血、散发着幽蓝寒光的控魂钉，精准无比地、深深地……扎进了傅临渊在血袍袖口之外的……右小臂肌肉里！
钉尖没入至少两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傅临渊的身体极其细微地震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右小臂上那根突兀出现的、还在微微颤动的钉子。阴影血袍下，那张融合了神性与漠然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如同精密仪器被异物侵入般的、冰冷的审视。
他伸出左手（那只手依旧稳定得可怕），用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轻轻地……捏住了那根钉在他手臂上的控魂钉末端。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钉子的瞬间——
“嗡——！！！”
异变陡生！
那根原本散发着幽蓝寒光的控魂钉，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熔炉，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目的、如同熔岩般炽烈的血红色光芒！钉身剧烈地震动、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内部被彻底激活、点燃！
紧接着！
以那根钉入他手臂的控魂钉为中心，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暗金色纹路，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从钉孔处蔓延开来！这些暗金色的纹路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迅速覆盖了他右小臂的大片皮肤，并且还在不断向上蔓延！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疯狂蔓延的暗金色纹路，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彼此交织、勾连，竟在傅临渊的右小臂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了一副……地图？！
那地图的线条由流动的暗金光芒构成，细节清晰无比！
熟悉的街道轮廓……熟悉的台阶……熟悉的、挂着巨大国徽的庄严大门……
这……这他妈是……
二十年前，我和他签下那张该死的朱砂婚书的……民政局大楼的平面结构图？！
我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民政局？！阵眼坐标在民政局？！这他妈是什么地狱级玩笑？！
还没等我从这巨大的荒谬感中回过神来，更惊悚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那幅清晰的民政局平面图上，代表一楼大厅我们签字那个房间的位置，被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暗金光芒构成的圆圈醒目地标注了出来！而在那个圆圈旁边，一条由暗金纹路构成的指示线，如同活物般向下延伸，穿透了虚拟的地板，指向了……大楼的地下深处！
最终，指示线停留在了地下深处一个被特别标注的、狭小的空间位置。
那个位置上，一个由最纯粹、最刺目的鲜血般艳红的光芒构成的巨大叉号（X），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地图之上！
而在那个猩红的叉号旁边，一行由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暗金符文构成的蝇头小字，如同判决书般缓缓浮现：
**甲申年 丁卯月 丙戌日 子时三刻**
这……这是我的生辰八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