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左肩锁骨下方，那处被江绾用命“传递”阵图坐标的伤口，此刻像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正隔着皮肉，一下下灼烧着我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带来一阵阵钻心的、混合着阴寒与灼热的剧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瘫在冰冷粘腻的祭坛边缘，右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左肩伤口的位置。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肉之下，那块硬物——江绾最后塞给我的、那枚血玉控魂钉——正散发着一种极其诡异的热度。它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像一颗被点燃的邪恶心脏，在我骨头缝里搏动、燃烧，释放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与我自身血脉隐隐共鸣的不祥能量。
脑子里更是乱成一锅滚烫的粥。民政局地下室的猩红叉号，我那被标注的生辰八字，还有江绾魂飞魄散前画在我锁骨上那个歪歪扭扭的、血淋淋的无穷大符号……所有线索碎片像失控的弹珠在颅腔内疯狂碰撞，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无穷大？这他妈跟民政局地下室有半毛钱关系？！
剧痛和混乱的思绪让我烦躁欲狂。视线下意识地扫过不远处那个依旧悬浮在阴影血袍中、如同亘古石像般的傅临渊。他右臂上那幅由暗金纹路勾勒出的民政局地图和猩红叉号依旧清晰刺目，可那张融合了神性与漠然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要解释或行动的意思。煞气怪物！冷血判官！废物！
就在我恨得牙痒痒，琢磨着要不要把另一根桃枝也出给他来个对称穿刺时——
“唔！”
左肩伤口下的血玉钉猛地一颤！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带着强烈撕裂感的灼痛瞬间爆发！仿佛那枚钉子突然长出了无数根烧红的倒刺，狠狠扎进了我的骨头深处！
“呃啊！” 我疼得身体猛地弓起，眼前阵阵发黑，差点背过气去！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旗袍。这鬼东西……它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我疼得浑身抽搐、意识模糊的瞬间，一股冰冷刺骨、带着绝对压迫感的劲风猛地袭向我脖颈！
快！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冰冷、坚硬、如同精钢锻造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如同捕食的鹰爪，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咳！” 喉咙被瞬间锁死，所有的痛呼和空气被强行截断！一股窒息感混合着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
是傅临渊！
他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侧！阴影血袍的下摆几乎触碰到我的身体。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眉心那道朱砂竖纹微微开阖，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冰冷的探照灯，首首地照射进我因窒息和剧痛而瞪大的眼睛里。深渊般的瞳孔深处，燃烧的暗金火焰跳跃着，映照出我此刻狼狈不堪、濒临死亡的倒影。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感。
“抠出来。”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力量，砸进我混乱的意识里，“现在。钉进她右眼。”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越过我因窒息而扭曲的脸，首首地刺向祭坛顶端——那个悬浮在半空、玄黑嫁衣猎猎作响、琉璃面具下双眼冰冷俯瞰的……另一个“我”！
抠出来？抠出我锁骨下这块正在灼烧我骨头的血玉钉？然后……用它去捅那个冒牌货的眼睛？！
这他妈是什么魔鬼指令？！
窒息带来的眩晕和左肩骨头被灼烧的剧痛疯狂撕扯着我的神经。被掐住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张冰冷非人的脸。疯子！煞笔！你他妈自己怎么不去？！
极致的愤怒和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濒死的绝境中猛地爆发！被掐住脖子无法动弹的右手，此刻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是手指！
我沾满自己血污和祭坛粘液的右手手指，如同垂死挣扎的毒蛇，猛地曲起！指尖灌注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和滔天的怨念，目标——不是傅临渊掐着我脖子的手，而是……他眉心那道微微开阖的、散发着暗金光芒的……朱砂竖纹！
去死吧！煞笔！
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我的指尖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朝着那道象征着判官神格的竖纹——戳了过去！
动作快！狠！带着一股“要瞎一起瞎”的癫狂！
傅临渊似乎完全没料到我在这种绝境下还敢反击，而且目标如此刁钻！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深渊之瞳里，极其罕见地……再次掠过一丝错愕！
就是现在！
趁着这万分之一秒的迟滞，我那只沾血的右手猛地向下一滑，目标却不是他的脸，而是闪电般探向自己剧痛灼烧的左肩伤口！
指尖触碰到皮肉下那块滚烫坚硬的血玉钉边缘！
剧痛！深入骨髓！但更强烈的愤怒压过了一切！
抠出来？！好！老子抠给你看！
“呃啊啊啊——！！！”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被愤怒点燃的力量，配合着身体猛地一震！被掐住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但右手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狠狠抠进了左肩锁骨下方的皮肉之中！指尖瞬间被滚烫的血液和某种粘稠的组织液浸透！
抓住了！
指尖清晰地触碰到了那块嵌入骨缝、正在疯狂搏动灼烧的血玉钉！
没有丝毫犹豫！忍着指尖被灼伤、皮肉被撕裂、骨头被刮擦的钻心剧痛，我嘶吼着，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地将那块滚烫的血玉硬物……往外一抠！
“嗤啦——！！！”
伴随着令人头皮炸裂的皮肉撕裂声和骨头摩擦的刺耳噪音，一块大约拇指大小、通体暗红如凝固血块、表面布满诡异螺旋纹路、此刻正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尖锥形玉石，混合着粘稠的血肉和丝丝缕缕的幽蓝神经光丝，被我硬生生地从左肩锁骨下的骨头缝里……抠了出来！！！
鲜血如同小型的喷泉，瞬间从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里涌出！
“呃！” 巨大的痛苦让我眼前发黑，身体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那块滚烫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血玉钉！
而就在血玉钉离体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撕裂掉一块的巨大空虚感和剧痛，混合着一种诡异的……轻松感？瞬间席卷全身！
傅临渊掐着我脖子的手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而微微松了一瞬力道。
就是现在！
“你…先…尝…尝…吧！废…物！！！”
趁着那短暂的窒息间隙，我用尽最后一丝从灵魂深处榨取的力量，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沾满自己滚烫鲜血的右手，死死攥着那块刚从自己骨头里抠出来、还在滴着血、散发着妖异红光的血玉钉，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投掷一柄淬毒的复仇匕首，朝着傅临渊那张近在咫尺的、眉心闪烁着暗金竖纹的脸——狠狠地扎了过去！
目标——正是那道竖纹的中心！
动作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和疯狂！老子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这该死的钉子，你自己先尝尝滋味！
血玉钉撕裂空气，带着我滚烫的鲜血和滔天的恨意，首刺目标！
傅临渊的瞳孔在那一瞬间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就在血玉钉那妖异血红的尖端，即将触碰到他眉心那道暗金竖纹的皮肤，距离不到半寸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块原本坚硬、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血玉钉，在接触到傅临渊眉心竖纹散发出的、那缕极其微弱却蕴含着古老威严气息的暗金光芒的刹那——
“嗡——！！！”
血玉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血色太阳般刺目的强光！整个钉体如同投入熔炉的冰块，瞬间变得通红、软化、甚至……开始融化？！
不是简单的融化！更像是……重组！
在傅临渊眉心暗金光华的照耀下，在距离他皮肤不足半寸的空气中，那块融化了的、如同流动熔岩般的血玉物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最高明的匠人之手操控着，疯狂地扭曲、变形、重塑！
仅仅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那枚尖锥形的血玉钉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悬浮在半空、通体流转着暗沉青铜光泽、造型古朴奇异、只有巴掌长短的……钥匙？！
钥匙的柄部，是两条相互交缠、首尾相衔的螭龙！龙身缠绕处，赫然镶嵌着两枚极其微小的、颜色不同的玉片——一枚是深沉如我血液的暗红，另一枚则是傅临渊瞳孔深处那种燃烧的暗金！
钥匙的柄端，更是清晰地铭刻着两行细如蚊蚋、却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符文——正是我和傅临渊的生辰八字！
而钥匙的尖端，不再是尖锥，而是变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小齿轮和符文构成的、闪烁着寒光的……锁齿结构！
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我右手前刺的力道还未用尽，那把刚刚由血玉钉融化重组成的、刻着我俩生辰八字的青铜钥匙，在成型后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无与伦比的动能，挣脱了我的手指，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厉啸，撕裂空间——
“咻——！！！”
目标不再是傅临渊的眉心！
而是……祭坛顶端！那个悬浮在最高处、玄黑嫁衣猎猎作响、琉璃面具下双眼冰冷俯视、正准备抬起手做些什么的……另一个“我”！
更准确地说，是……她的左眼！
钥匙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空中留下一道暗青铜色的残影！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
在祭坛顶端那个“我”似乎微微侧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错愕的瞬间！
那把暗青铜色的钥匙，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奶油，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狠狠捅进了……她琉璃面具下，那只冰冷左眼的……瞳孔正中心！！！
“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苍穹、扭曲空间的尖啸，猛地从祭坛顶端爆发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像是亿万冤魂同时哀嚎，又像是某种古老邪物被触及核心的疯狂嘶鸣！尖锐、痛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怨毒！
整个庞大的血色祭坛因为这声尖啸而剧烈震动！百万冤魂的哭嚎瞬间被压了下去！下方翻滚的血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悬浮的玄黑身影，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亘古不变的冰冷和漠然！她猛地用双手捂住了被钥匙捅穿的左眼！身体在空中剧烈地摇晃、痉挛！玄黑的嫁衣如同沸腾般鼓荡！琉璃面具的边缘，丝丝缕缕粘稠如沥青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正从钥匙捅入的缝隙中……缓缓渗出！
她那完好无损的右眼，透过指缝，死死地、怨毒无比地盯住了下方……同样被这突如其来变故惊呆的我（还有傅临渊？），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如同刮擦玻璃般的尖利咆哮：
“苏——眠——！！！”
“你……你竟敢……用婚契……炼成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