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湮灭声如同亿万细针扎入脑海,玉白色光焰屏障在汹涌污秽黑气的冲击下疯狂摇曳,明灭不定,每一次剧烈的闪烁都仿佛抽走林墨一分生命力。他枯槁的身体在铁架床上剧烈震颤,如同暴风雨中即将散架的破船,嘴角涌出的鲜血早己浸透前襟,额角崩裂的伤口更是将半边纱布染成暗红。意识在剧痛与力量过度抽取带来的眩晕中沉沉浮浮,唯有手臂上那道心火永续印符痕传来的灼热刺痛,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拽住他即将溃散的意志。
怀中的守夜图滚烫得几乎握不住,承载着青山坳所有心火与林墨最后力量的“艮”“离”两处节点光芒炽烈到极致,却在污秽洪流永无止境的冲击下,如同燃烧殆尽的蜡烛,光芒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呃啊……”林墨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两道摇摇欲坠的屏障。他能“感知”到屏障后方,特护病房方向传来的微弱生命气息在污秽黑气的侵蚀下如同风中残烛,正飞速黯淡下去!李浩然!
绝望的冰冷尚未彻底攫住心脏。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猛地从守夜图上爆发!
那承载着“艮”位节点的纸页一角,在超越极限的能量负荷下,率先崩解!构成屏障的玉白色光焰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剧烈扭曲、溃散!一道污秽的黑气洪流如同决堤的毒龙,瞬间冲破缺口,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毒,狠狠扑向摇摇欲坠的“离”位屏障,更扑向屏障后方特护病房的方向!
完了!
林墨瞳孔骤然涣散,一股冰冷的麻木感瞬间席卷全身。守护核心印记深处那粒星芒的光芒骤暗,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手臂上的心火永续印符痕滚烫依旧,却再也无法从枯竭的深渊中榨取出一丝力量。
怀中的守夜图,那仅存的“离”位节点光芒在污秽洪流的冲击下,如同最后的烟火,爆发出最后一丝璀璨,随即……彻底黯淡下去。
纸页上,炭笔勾勒的所有光路、符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去,瞬间褪色、模糊、消失。承载了青山坳所有心火与秩序之理的纸张,边缘的焦痕迅速蔓延、扩大,整张纸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脆弱,随即……无声无息地化为无数细碎的灰色灰烬,如同被焚尽的蝶翼,从林墨无力垂落的手指间飘散而下,落在冰冷肮脏、布满黑色裂痕的地面上。
守夜图……毁了。
青山坳跨越千山万水传递而来的心火连接,如同被斩断的丝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一丝温暖,最后一点希望,随着那飘散的灰烬,彻底湮灭。
林墨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重重地在冰冷的铁架床上。深潭般的眼眸失去了最后一点神采,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摇晃闪烁的残破灯管。血,不断从嘴角和额角涌出,染红了铁架床冰冷的金属。
结束了。
挣扎至此,终究是……徒劳。
地板上,那喷涌着污秽黑气的裂痕网,在失去秩序屏障的阻挡后,如同获得了养分的毒藤,疯狂地蔓延、扩张!更多的、更加粘稠冰冷的黑气如同墨汁般汹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观察室,并顺着门缝、窗隙,向走廊、向特护病房、向整个西区无声地扩散!空气变得如同冰窖,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腐败和死亡气息。
那冲破屏障的污秽洪流,带着毁灭的狂喜,己然逼近特护病房!李浩然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感知中迅速黯淡、消失……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如同冰冷海水般即将淹没林墨意识的最后一刻!
他手臂上那道暗红色的心火永续印符痕,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暗红光芒!
那光芒并非来自外部力量!
而是源自符痕本身最深处,源自林墨那即将彻底枯竭的生命本源!源自他融入符痕的精血中,那永不屈服的守护意志!在一切外力消散、在守护之物彻底毁灭的绝境之下,这道以生命为誓约的烙印,被彻底……**点燃**了!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悲壮与毁灭性力量的灼热洪流,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体内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林墨早己枯竭的西肢百骸!这股力量狂暴、混乱,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疯狂地冲刷着他濒临崩溃的经脉和早己枯竭的守护印记!
“呃啊啊啊——!!!”
林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猛地向上弓起!枯槁的脖颈上青筋暴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他空洞的眼眸瞬间被那暗红色的光芒充斥!意识在狂暴力量的冲击下彻底模糊,只剩下一个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源自符痕本能的、毁灭性的指令——净化眼前污秽!
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那股源自符痕的狂暴力量所驱使!枯瘦沾满血污的手,带着一种非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抬起,五指成爪,指尖缭绕着刺目的暗红光芒,并非抓向那汹涌的污秽黑气,而是……狠狠地抓向自己手臂上那道正在疯狂爆发的符痕本身!
他要……撕裂这烙印!引爆这最后的力量!与这满室污秽同归于尽!
指尖带着毁灭的光芒,距离滚烫灼热的符痕皮肤,只有毫厘之遥!
就在这千钧一发、玉石俱焚的刹那!
“定!”
一个清越、冰冷、如同玉石交击般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观察室门口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规则力量,瞬间压过了污秽黑气的无声咆哮和林墨痛苦的嘶吼!
随着这个“定”字落下。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墨抓向自己手臂的指尖,距离符痕毫厘之处,骤然凝固,缭绕的暗红光芒如同被冻结的火焰,僵在半空。
弥漫扩散的污秽黑气,如同被无形的玻璃墙挡住,瞬间停滞了翻涌。
地板上蔓延的黑色裂痕,停止了扩张。
就连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和飘散的守夜图灰烬,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
整个观察室,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门口。
一个穿着深蓝色修身风衣、身姿高挑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她面容被风衣宽大的兜帽投下的阴影遮去大半,只能看到线条清晰冷冽的下颌和一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她的右手微微抬起,五指张开,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如同空间扭曲般的透明涟漪。正是这涟漪,禁锢了这片空间的一切!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穿透凝固的污秽黑气,落在铁架床上那弓着身体、指尖燃烧着毁灭暗芒、眼眸被红光充斥的林墨身上。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他手臂上那道疯狂爆发的暗红符痕上。
兜帽阴影下,那抹紧抿的薄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吐出了两个字:
“心印?”
声音轻不可闻,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诧。
紧接着,她的目光扫过地面上飘散的守夜图灰烬,又扫过地板上纵横交错的污秽裂痕和弥漫的黑色气息。兜帽阴影中,似乎有寒光一闪。
她抬起的右手,五指极其轻微地变换了一个手势。
禁锢的空间并未解除。
但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迅捷地探入风衣内侧,再伸出时,指间己然夹着一枚造型古朴、非金非木、刻满细密银色符文的令牌。令牌中心,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石。
她手腕一抖,那枚银色令牌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流光,无视了凝固的空间,瞬间穿透弥漫的污秽黑气,精准无比地……贴在了林墨手臂上那道疯狂爆发的暗红符痕中心!
嗡!
令牌上的银色符文瞬间亮起!中心那颗温润白光的玉石更是爆发出柔和却强大的秩序光辉!这光辉如同清凉的泉水,瞬间浇灌在狂暴燃烧的符痕之上!
奇迹发生了。
符痕上那刺目欲盲、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光芒,如同被驯服的烈马,瞬间变得温顺、内敛!狂暴冲击林墨身体的灼热洪流迅速平复、收束!林墨弓起的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囊,重重摔回铁架床,眼眸中的红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虚弱和茫然。手臂上,那道心火永续印符痕依旧灼热,却不再爆发,暗红色的光芒在银色令牌符文的约束下,缓缓流转,变得稳定而深沉。
那女子见符痕被暂时压制,兜帽阴影下似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她那只维持着空间禁锢的右手,五指猛然收拢!
“散!”
冰冷的字眼再次吐出!
凝固的空间瞬间恢复流动!
但那些弥漫的污秽黑气,并未恢复汹涌!而是在那清越声音蕴含的规则力量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迅速消融、净化!地面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痕,如同被无形的手掌抚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消失!转眼间,观察室内弥漫的阴寒腐败气息一扫而空,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女子出现,到禁锢空间,到压制符痕,到净化污秽,再到空间恢复流动,整个过程不过数息。
铁架床上,林墨如泥,意识模糊,只觉手臂符痕处传来令牌温润玉石带来的清凉感,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地投向门口。
门口空空如也。
那个神秘出现、力挽狂澜的风衣女子,如同她出现时一样,己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只是濒死前的一场幻觉。
只有手臂符痕上,那枚散发着温润白光、刻满银色符文的古朴令牌,冰冷而真实地紧贴着皮肤,提醒着他,刚才并非梦境。
还有,地面上,那些飘散零落的、属于守夜图的灰色灰烬。
以及,特护病房方向,那虽然微弱至极、却依旧顽强存在的……一丝生命气息。
李浩然……还活着?
林墨枯槁的脸上,肌肉因为巨大的脱力和茫然而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唯有深潭般的眼眸最深处,那一点被符痕和令牌力量强行护住的意志火种余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灰烬之上,微光未绝。
囚笼之内,棋局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