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托着杜灵萱发冷的手腕钻进竹林时,山道上最后一点火光恰好被浓雾吞没。
她剑穗上的冰晶簌簌掉落,在枯叶上砸出细小的蓝火——那些银光毒素果然在燃烧我们的行踪。
"他们追不上。"我甩开黏着碎叶的玉箫,第七叠《碧海潮生曲》的余韵还在经脉里震颤。
杜灵萱突然踉跄着撞在我后背,她腰间的青铜虎符磕得我脊骨生疼。
山风突然转向。
三十丈外的断崖处亮起七盏青灯,有人用铁链在峭壁间搭了座浮桥。
我数着灯笼间距暗自心惊——每盏灯对应二十八星宿方位,正是三年前剿灭天机阁时用的困龙阵。
杜灵萱突然扯下我束发的绸带。
玄色发带缠上她渗血的右臂时,我嗅到剑柄暗格里飘出的沉水香。
这味道和十五年前那场大火里烧焦的青铜器一模一样。
"东南角第三盏灯。"她沾血的手指在我掌心画符,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昨夜她按在我颈侧的脉搏,"用商调破阵眼。"
玉箫抵住齿关的瞬间,七盏青灯同时爆出火星。
二十西个黑影从浮桥阴影里窜出,他们铁靴踏碎山石的声响竟与《破阵乐》的鼓点重合。
我后颈发烫——这些人听过乾坤幻音诀。
杜灵萱的剑比我音波更快。
她旋身斩断第一根铁链时,剑锋挑起的冰晶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
追兵们的锁镰撞在冰晶阵上,竟发出琉璃碎裂的脆响。
"小心藤牌!"我震开左侧袭来的钩爪,玉箫在掌心转出残影。
两个使峨眉刺的蒙面人突然僵住——他们脚下不知何时缠着几缕冰蚕丝,正是杜灵萱方才洒落的剑穗流苏。
山腰传来马蹄声。
我瞥见林公子绣金线的衣角在树梢闪过,他摇着折扇大笑:"鲁大侠这招饿狗扑食倒是新鲜!"杜灵萱突然旋身贴到我背后,她发间的银簪擦着我耳垂飞向崖壁。
惨叫声与落石声同时响起。
三个想绕后的黑衣人被银簪钉在岩缝里,他们铁面具下渗出的血竟是靛蓝色。
我心头狂跳——这些不是普通杀手,而是被药蛊控制的死士。
杜灵萱突然闷哼。
她左肩被链镖撕开三道血口,飞溅的冰晶落在我手背灼出白烟。
我本能地横箫格挡,却听见玉器裂开的细响——他们找到了幻音诀的声隙。
暴怒在胸腔炸开。
我扯断杜灵萱束剑的冰蚕丝缠住玉箫,未成曲调的音波震得山雀纷纷坠崖。
当《清心咒》混着血腥气灌入经脉时,那些靛蓝色的血突然在青石板上蒸腾成雾。
"闭气!"我拽着杜灵萱扑向浮桥。
铁链在我们脚下剧烈摇晃,追兵们的惨叫声被毒雾吞噬。
杜灵萱突然反手按住我吹箫的嘴唇,她指尖的寒意冻住了我最后一个音阶。
冰层蔓延的咔嚓声里,七盏青灯接连熄灭。
我望着她瞳孔里暴涨的银芒,突然明白那些冰晶为何能在月光下燃烧——她在用本命真气催动剑诀。
林公子的嗤笑戛然而止。
杜灵萱的剑尖点过最后三块山岩时,整座困龙阵突然倒转。
那些靛蓝色的毒雾凝成冰锥,将追兵们连同青灯一齐钉在峭壁上。
"快到了。"她抹去嘴角冰渣,剑柄暗格里的青铜虎符正在发烫。
我数着崖壁上新增的剑痕——正好与智空大师佛珠上的裂痕数目相同。
山雾突然被某种力量撕开缺口。
我听见老松枝桠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有千斤重物正从云端坠落。
杜灵萱的剑穗无风自动,那些冰晶这次指向了我们来时的路。
青铜虎符在掌心发烫时,山风突然静止。
我听见枯枝断裂的脆响,不是来自脚下,而是头顶。
老乞丐倒挂在松枝上,酒葫芦的裂纹里渗出靛蓝色液体。
这味道让我浑身发冷——和那些死士的血一模一样。
杜灵萱的剑穗突然绷首,冰晶在空中凝成警戒的圆弧。
"小娃娃的《清心咒》吹得不错。"他浑浊的眼球转动时发出砂纸摩擦声,枯黄指甲划过我们布下的冰晶阵,"可惜少了羽调。"
我后颈的汗毛骤然竖起。
玉箫刚抵到唇边,老乞丐突然拍打腰间酒葫芦。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里,那些被冰封的毒雾竟化作万千细针。
杜灵萱旋身将我护在剑光中,冰晶与毒针相撞爆出青紫色火花。
"东南巽位!"她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耳后。
我这才发现老乞丐每次击打葫芦,左肩都会不自然地颤动。
玉箫转调吹出变徵之音,声波撞上他护体罡气时,酒葫芦的裂纹突然蔓延到握柄。
杜灵萱的剑比我的音波快上三分。
她踏着倒转的北斗方位突进,剑锋挑起的冰晶竟在半空凝成七弦琴的纹路。
老乞丐大笑声中,葫芦里窜出的毒雾凝成巨蟒,一口吞没了她的剑光。
"小心!"我扯住她后腰束带。
杜灵萱踉跄着撞进我怀里,发间银簪擦过我的喉结。
她右臂的伤口开始渗出靛蓝色血珠——这老东西的毒雾竟能侵蚀冰蚕丝。
老乞丐踩着毒蟒头颅逼近,葫芦裂纹里飘出的酒香让人头晕目眩。
杜灵萱突然抓住我的手按在剑柄暗格,青铜虎符的灼热顺着掌心首冲心脉。
我这才注意到她剑锋上的冰晶正在燃烧,就像十五年前那场大火里的青铜器。
"商角合鸣!"她沾血的指尖在我掌心快速划动。
玉箫与冰剑同时震颤的刹那,老乞丐的葫芦突然爆出裂帛般的声响。
那些毒雾凝成的巨蟒在空中扭曲,竟被音波撕成碎片。
老乞丐浑浊的眼珠第一次露出惊诧。
杜灵萱的剑尖擦着他咽喉划过时,我听见酒葫芦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
这根本不是酒器,而是天机阁机关术打造的杀人兵器!
"走!"我拽着杜灵萱扑向崖壁缺口。
青铜虎符的灼热突然暴涨,三十步外的岩壁上竟浮现出暗红色的青铜纹路——那分明是座被苔藓覆盖的机关门。
老乞丐的怒吼震落山石。
我们撞进山洞的瞬间,杜灵萱反手掷出的冰剑将洞口冻住。
黑暗中有水滴落在青铜虎符上的声响,每一声都带着诡异的回音。
我摸到岩壁上的刻痕,指尖传来的凹凸感与智空大师的佛珠纹路完全吻合。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掌心的寒意让我想起昨夜月光下的冰晶燃烧——这山洞深处,正传来某种类似青铜器摩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