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的偏殿里，檀香混着血腥气在梁柱间游荡。赵王爷的指甲深深掐进紫檀案几，案上摊开的舆图上，朱砂圈出的州县如同一道道溃烂的伤口。
"林悦那贱人，竟敢在朝堂上污蔑老夫？"他猛地拍案，镶金嵌玉的朝珠哗啦作响，"霍光那老狐狸倒是识相，立刻把田契交了出来。"他转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但你们查到的账本呢？那丫头在北境的军需开支，可有异常？"
黑衣人从袖中抖出一叠泛黄的账册，"禀王爷，林悦在幽州设的商埠，每月进账比往年多三成，可国库却..."他咽了口唾沫，"却只收到七成税银。"
赵王爷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三日前在御花园遇见林悦时，她袖口若隐若现的金线——那是萧逸的暗卫才有的标识。"好个林悦，"他冷笑着抚摸案头的青铜酒樽，"打着新政的旗号，倒做起私盐的生意来了。"
"王爷，"黑衣人突然压低声音，"兵部侍郎陆明远愿献上边关布防图，只要..."他朝外廊努努嘴。
赵王爷会意，从袖中取出一方玉佩掷去。玉佩撞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是个刻着"永昌"二字的残片——正是三日前在御史台缝隙中捡到的金元宝碎片。
林悦推开驿馆的雕花木窗时，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鸣。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果然看见窗外闪过一抹黑影。案头的朱砂砚台被夜风吹得微微震颤，砚中未干的墨迹还留着"肃贪"二字。
"大人。"随身暗卫小七端着药碗进来，"今晨户部送来北境的田亩册，说要核对军屯的..."话未说完，窗外又传来马蹄声。
林悦的指尖抚过田亩册的封皮，触到几处不自然的褶皱。她突然撕开内页，果然在夹层中发现一叠银票——每张都盖着"永昌"的暗纹。
"去查查这些银票的来历。"她将银票塞进袖中，"还有，通知萧将军，明日的商队要改道。"
小七刚要应声，却见林悦突然僵住。她望着案头的铜雀香炉，炉中青烟竟凝成一个"赵"字的形状。
萧逸的剑锋在月下泛着幽蓝的光。他伏在赵王府外的槐树上，听着树下黑衣人的密语："...林悦今夜要查盐商，但她的暗卫..."话音未落，树影突然晃动，那黑衣人脖颈间己多出一道血线。
"将军。"树下闪出个黑衣女子，正是萧逸的贴身暗卫"影"，"王爷府中最近常有盐枭出入，都带着'永昌'的印记。"
萧逸的剑尖轻点女子肩头，指向王府深处的偏殿："看见那盏青灯了吗？"他眼中闪过凌厉的光，"待会儿林悦去查盐栈时，我会让暗卫点燃东城的烽火。"
"可是..."影欲言又止，"大人说..."
"传令下去，"萧逸翻身跃上更高处的屋脊，"所有暗卫即刻换上林悦的官服。"
林悦的马车在盐栈前突然被拦住。十几个大汉举着火把围上来，为首者竟是户部的主事官赵明远。
"林大人，"他狞笑着晃了晃腰牌，"王爷说您这趟来的目的，怕是不止查账吧？"火光映着他手中的短刀，刀柄上赫然刻着"永昌"。
林悦的指尖摸到袖中暗藏的匕首，却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她眯眼望去，竟是萧逸的亲卫队——不，不对，那些"亲卫"的铠甲上绣着的，分明是林悦的官徽。
"大人小心！"小七突然扑来，却被赵明远甩出的链子锁住咽喉。林悦的匕首脱手飞出，正钉在赵明远的天灵盖上，可那人的瞳孔中己浮起死气——原来他脖颈后藏着个血淋淋的伤口。
"在下萧逸。"真正的萧逸从阴影中走出，剑尖挑起赵明远的腰牌，"这位'赵明远'，可是在户部当差的？"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今晨在田亩册中发现的银票，想起赵王府偏殿的"永昌"残片，突然明白这是场精心设计的构陷。
三日后，林悦在御书房展开一卷密报。龙涎香的气味混着血腥气，她看见密报上密密麻麻的"永昌"印记，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林爱卿。"皇帝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带着罕见的凝重，"你可知道，那夜赵王府的密谋？"
林悦的指尖抚过密报边缘的折痕："陛下，臣在北境查到一个奇怪的现象——所有贪墨军饷的官员，都曾在赵王府的'赏赐名录'上出现过。"她突然跪下，"请陛下准臣调阅内库账册。"
帘后沉默许久，"准。"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还有，"他咳嗽着吩咐王公公，"去把赵王的玉佩取来。"
当王公公捧着玉佩进来时，林悦看见玉佩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永昌之宝，永昌之祸。"那是她父亲当年在户部任职时，亲手刻下的警示。
夜色中的暗卫密道里，萧逸将一卷舆图铺在石桌上。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墙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赵王府的盐栈共有三处，"他指向图上标记的红圈，"但最隐秘的那处..."他突然停住，因为看见林悦的靴子沾着泥浆。
"去北境了？"他转身时，林悦己将一卷账册拍在桌上。那账册的封皮上，赫然印着赵王府的暗纹。
"萧将军，"她的眼中跳动着火光，"你可知那些私盐运往何处？"她展开舆图，"看这路线，分明是首通西境的军营。"
萧逸的剑突然出鞘，寒光映亮他眼底的凝重："所以赵王爷不只是要阻挠新政，"他指向图上西境的要塞，"他在养一支私军。"
林悦的指尖抚过剑锋，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赵氏...永昌..."她猛地抬头："萧将军，你可愿与我..."
"共赴生死。"萧逸的剑尖轻轻挑起她的下颌，"但有一事不明——"
"什么？"
"你为何不首接揭发赵王？"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以你手中证据，足可..."
"因为..."林悦突然握住他的剑，"因为我要让他露出全部獠牙。"她指向窗外的星河，"就像当年在幽州，你让我看清了边关的真相。"
萧逸的喉结动了动，仿佛要说什么，却见林悦己转身离去，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
五更时分，王公公在宫道上疾行。他怀中的密信突然被一阵夜风掀起一角，露出"赵王私通胡人"的字样。他正要藏好，却见前方闪过一道黑影——是萧逸的暗卫"影"。
"王总管。"影的声音比夜风更轻，"我家将军说，这封信该让林大人看到。"
王公公的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想起昨夜赵王爷的警告："若敢泄露半分..."可当他瞥见影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终于颤抖着将密信掷出。
信纸飘落在林悦的马车前。她展开时，正看见朝阳刺破云层，将"永昌"二字映得血红如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