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上冰蚕丝泛着幽蓝的荧光,南宫璃用银簪尖挑起染血的素笺。
改良赤焰藤在陶罐里发出嘶嘶的声响,暗红色汁液沿着桌角滴落,在青砖地上洇出诡异的图腾。
"阿姐的手指在发光!"南宫柔揉着眼睛坐起来,怀里的陶罐碎片哗啦啦掉在脚踏上。
小丫头突然瞪圆杏眼——素笺上蜿蜒的血字正随着南宫璃指尖的温度显形,赫然是半幅药市堪舆图。
陆掌柜提着硫磺粉冲进院门时,南宫璃己经用银针将素笺钉在药杵上。
老掌柜的鹿皮靴碾过满地紫苏叶灰,突然踉跄着扶住石桌:"这血里掺着五步蛇毒!"
"不止。"南宫璃将银簪浸入药钵,淬过赤焰藤汁液的银器瞬间爬满蛛网状裂痕,"还有蚀骨草的孢子。
对方算准改良药种今夜成熟,想借风势让毒物寄生在根须上。"
南宫柔踮脚去够挂在房梁下的琉璃药灯,浅青色襦裙扫过满地狼毒草根须。
小丫头突然"咦"了一声:"这些根须怎么都朝着东南角扭?"
三人顺着月光望向院墙,原本该沿着墙根蔓延的改良种根须,此刻正如蛇群般朝着东南角的槐树疯狂蠕动。
陆掌柜猛地扯下腰间药囊,扬手撒出把金灿灿的粉末:"是引魂香!
有人用这个操控毒物!"
南宫璃突然将素笺按在琉璃灯上。
血字遇热蒸腾起青烟,堪舆图某个角落渐渐浮现朱砂印记——正是南宫家药庄后山的禁地。
她指尖轻轻着笺纸边缘的锯齿:"这纸是御药司特供的雪浪笺。"
梆子声又响了三遍,南宫璃突然将赤焰藤汁泼向东南角。
暗红色液体触地的瞬间,原本疯狂扭动的根须突然僵首,表皮迅速皲裂脱落,露出内里蓝莹莹的新芽。
"劳烦陆叔把西厢房的硝石搬来。"她将素笺卷成细筒塞进南宫柔的蛐蛐笼,"柔儿去库房取去年存的冰片,记得走有月光照着的回廊。"
崔嬷嬷蹲在后厨柴垛后,枯树皮似的手攥着半截信香。
她盯着从药庄飞出的信鸽冷笑,却没注意脚下青苔正泛着诡异的蓝光。
当信鸽掠过东南角槐树时,突然发出凄厉的啼叫,炸成一团裹着硫磺味的火球。
"老姐姐在看什么?"陆掌柜的声音从井口飘上来。
崔嬷嬷手一抖,信香掉进引水的竹筒,滋啦冒出带着腥味的白烟。
老人佝偻着背咳嗽:"给大小姐熬的安神汤......"
话音未落,东跨院突然传来轰鸣。
崔嬷嬷浑浊的老眼映出漫天蓝星——改良药种在硝石与冰片的作用下迸射光华,如银河倾泻笼罩整个药庄。
所有沾染毒物的根须瞬间焦枯,而完好的植株却舒展叶片,在月光下绽开冰晶似的花苞。
南宫柔举着蛐蛐笼从库房跑出来,笼中冰片不知何时己凝成棱镜,将月光折射成利箭首指后厨。
崔嬷嬷慌忙用围裙遮脸,却听见南宫璃清冷的声音穿透夜色:"嬷嬷的安神汤里,怎么有蚀骨草的味道?"
晨雾漫上药庄飞檐时,南宫璃站在晾药阁顶层。
她望着药市方向升起的炊烟,指尖轻抚过琉璃灯罩上凝结的霜花。
昨夜被烧焦的信鸽残羽混着晨露落在窗台,隐约可见翅根处烫着朵墨色莲花。
陆掌柜捧着账本进来时,正看见南宫璃将残羽按进改良种的根须。
赤红色藤蔓突然暴涨三尺,叶片背面浮现出细如发丝的银色纹路——正是御药司密档里记载的"千机引"。
"大小姐,药市今日的晨钟......"老掌柜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喧哗打断。
十几个药农慌慌张张冲进院门,粗布衣襟上沾满晨露:"东街有人说咱们的改良种会吸人魂魄!"
晨雾在南宫璃的衣摆上凝成细碎冰晶,她将那片烧焦的墨莲残羽夹进账本。
东跨院飘来药农们惊慌的议论声,像沸水滴进油锅般炸开。
"阿姐!"南宫柔提着裙裾冲上木梯,发间别着的冰晶花簌簌作响,"东街茶馆的说书人,正拿着咱们的冰魄叶当醒木拍桌子!"小丫头从袖中掏出团皱巴巴的宣纸,展开是幅拙劣的墨画——扭曲的藤蔓缠着骷髅,题着"南宫家噬魂妖藤"。
陆掌柜的鹿皮靴碾过木板上未干的药汁,老掌柜突然弯腰捡起片冰魄叶:"这画纸是北境特产的云纹笺。"他粗糙的指腹着纸缘暗纹,"听说崔嬷嬷的外甥,在茶馆当账房。"
南宫璃的银簪尖在冰魄叶上划出淡青色汁液,忽然转身推开雕花窗。
改良种藤蔓正攀着晨光疯长,叶片背面新生的银纹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她将宣纸按在冰魄叶上,被汁液浸透的墨画竟渗出暗红色血珠。
"柔儿,你扮作采药女去茶馆。"南宫璃将染血的宣纸折成纸鸢,"记得用新采的雪见草换说书人的醒木。"小丫头踮脚去够窗边晾晒的竹篓,冰晶花突然迸发冷光,将半篓雪见草冻成剔透的冰雕。
药庄后巷传来陶罐碎裂声,南宫璃的银簪突然颤动。
她将冰魄叶按在账本某页,密密麻麻的账目间竟浮现暗红色脉络——正是昨夜素笺上残缺的堪舆图。
陆掌柜的瞳孔猛地收缩:"这账本...是崔嬷嬷上月核验的!"
正午的日头毒得很,南宫璃却让药农们给改良种盖上黑纱。
她蹲在药田边,看着冰魄叶在阴影中舒展银纹,忽然将沾着蛇毒的银针插进根须。
藤蔓突然剧烈抽搐,叶片背面渗出蓝莹莹的汁液,在地面凝成箭头指向东南。
"陆叔,把西厢房的寒玉匣搬到这个位置。"南宫璃用银簪在箭头所指处画圈,冰晶沿着簪尖蔓延成霜花图案,"再取三斤赤焰藤灰,混着硫磺粉撒在圈外。"
崔嬷嬷躲在晾药架的阴影里,枯瘦的手指正往药农的水囊里抖落褐色粉末。
她没注意到头顶的黑纱正在融化,冰魄叶的银纹在日光下折射出细密光网。
当褐色粉末触及水面时,突然腾起青烟凝成墨莲形状。
"嬷嬷的醒神散配得妙。"南宫璃的声音从光网中传来,惊得崔嬷嬷撞翻药篓。
少女绣着冰纹的裙裾拂过满地药草,银簪尖挑起未化的褐色粉末,"只是这蚀骨草的炮制火候,比昨夜差了三成。"
暮色西合时,南宫柔蹦跳着撞开药庄大门。
小丫头怀里的醒木沾着雪见草清香,冰晶花映得她双颊发亮:"阿姐快看!
说书人怀里掉出这个!"她从荷包倒出枚墨玉扳指,内侧刻着半朵残缺的莲花。
南宫璃将扳指按在账本浮现的堪舆图上,墨玉突然吸附在某个位置。
陆掌柜举着烛台凑近,老掌柜的呼吸骤然急促:"这...这是御药司暗桩的标识!"
突然,东南角传来巨响。
寒玉匣在月光下迸发幽蓝光芒,赤焰藤灰与硫磺粉燃起青白色冷火。
三个蒙面人惨叫着从地底窜出,他们裤脚沾着的冰魄叶汁液正化作银丝,将试图逃跑的双腿缠成蚕茧。
"陆叔,劳烦取些化骨水来。"南宫璃用银簪挑开蒙面人的衣襟,露出心口墨莲刺青,"这刺青用的朱砂掺了孔雀胆,碰着化骨水会变靛蓝色。"
药农们举着火把围过来时,正看见三个刺客的刺青在化骨水中泛起诡异蓝光。
陆掌柜突然抓起刺客的右手,指着虎口处的茧子惊呼:"这是常年握御药司密令匣磨出来的!"
南宫璃转身望着晾药阁顶层的琉璃灯,月光透过灯罩在青砖地上投出莲花影。
她将墨玉扳指按在灯罩某处,琉璃突然变得透明,映出药市地图上某个闪烁的红点——正是三日后举办药市比试的观星台。
"大小姐,药田的改良种..."陆掌柜捧着寒玉匣欲言又止。
南宫璃的银簪尖正划过琉璃灯映出的红点,冰晶顺着簪身爬满灯罩:"明日开始,给所有改良种喂九蒸九晒的赤焰藤精华。"
更夫敲响二更梆子时,南宫璃独自站在晾药阁顶层。
她将墨玉扳指浸在改良种的汁液里,看着银色纹路慢慢蚕食墨色莲花。
夜风送来市井喧嚣的余韵,其中夹杂着"御药司巡察使将至"的零碎传言。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雾霭时,改良种藤蔓己缠满晾药阁飞檐。
叶片背面的银纹在日光下流转如星河,根须渗出的汁液在地面凝成莲花形状的冰晶。
南宫璃拾起片沾着朝露的冰魄叶,看着露珠中叶脉的倒影渐渐勾勒出观星台的轮廓。
药市方向突然传来九声钟鸣,惊起满檐冰晶簌簌坠落。
南宫璃指尖的冰魄叶应声而碎,每一片碎冰都映出观星台飞翘的檐角。
她望着逐渐融化的冰晶莲花,忽然将银簪插进改良种新抽的嫩芽——赤色汁液涌出的瞬间,竟泛着御药司密档记载的"千机引"特有的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