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一队人马自凝辉宫出发。
楚恒金冠黄袍走在最前,身后跟着苍梧和五名侍卫。
穿着太监服的楚瑶,则低眉顺眼地跟在楚恒身侧。
一行人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后,抵达秦肃国校场。
正午时分,日光刺破云层,将校场照得金光凛凛。
百丈高的玄铁栅门缓缓开启,迎面卷来裹挟着铁锈味的朔风。
楚恒眯起眼睛,只见校场依山而建,延绵数十里的演武场上,黑甲如潮涌动。
秦军正列阵操演,铁靴踏地的声响震得脚下沙砾簌簌跳动。
校场西侧,青铜战车阵列森严。
东侧箭阵正在换防,弓手们背着的箭囊里,黑翎箭簇密如蝗群。
北面山崖下,百架投石机张着巨弦,那是专为破城而制的。
“喝——”
随着一声暴喝,玄甲铁卫手持兵刃,训练攻击布阵。
“哗啦啦——”
山壁突然传来铁链声响。
楚恒猛然抬头,只见百丈悬崖上垂下数十条铁索。
赤膊的秦军腰间挎刀,背缚圆盾,正沿索飞降。
楚恒喉结滚动,不由得呆怔在当场。
“这是秦军新练的‘攀云军’,靖王殿下在楚庄国养尊处优,怕是第一次见这般阵仗吧?”
楚恒听着身后传来的慵懒声调带着讥讽的语气,他回过身,冷笑一声。
只见岫安王蜀云舟身着绛紫色窄袖便衣踱步而来。
身后的贺剑帷亦步亦趋,宽肩高个,灰衣窄袖武服,身背大弓气势凌人。
“岫安王这话倒新鲜,想必贵军操练时都是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贺剑帷闻言脸色骤沉,蜀云舟却笑弯了眼。
“靖王殿下好口才,只是不知这伶牙俐齿,能否守得住楚庄那千疮百孔的边境?”
楚恒脸色一沉,正欲反唇相讥,忽听校场东侧传来一阵整齐的金戈顿地之声。
“放——”
数千黑甲将士同时单膝跪地。
膝盖跪地声,铁甲相撞声,仿若惊雷炸响。
“参见陛下——”
山呼海啸般的吼声震得人心发颤。
楚恒与蜀云舟同时转头。
只见玄铁大门处,一道修长身影逆光而来。
秦御身着玄墨色窄袖武装,乌发高束,未戴冠冕。
阳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那凌厉的眉眼在光影交错间更显肃杀。
蜀云舟与楚恒皆审视般的微眯双眼。
这般装束的秦御,比冕服加身时更令人胆寒。
那武装紧贴身躯,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处起伏都暗藏爆发力,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秦御行至校场中央,目光扫过众人。
那眼神如刀锋刮骨,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平身——”
低沉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将士们轰然应诺。
蜀云舟率先拱手行礼。
“秦肃王治军有方,当真令小王大开眼界。”
他说着,目光转向楚恒,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靖王以为如何?”
楚恒干干的笑了两声,附和道:“秦军锐不可当,确实......令人叹服。”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晋北丞相吕佩儒带着几名侍卫随从匆匆赶到。
寒冬腊月的天气,因为着急赶路,额上还挂着汗珠。
“老臣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秦御微微颔首:“丞相不必多礼。”
吕佩儒这才首起身,灰黑的胡须随着喘息微微颤动。
他今日本想带瑞华公主一同前往校场,谁知瑞华公主竟推三阻西。
嫌弃校场风沙大,恐污了衣裙,再三劝说也不肯动身。
他无奈作罢,一来一返,这才耽误了时间。
他此时环顾西周,当看到校场上那些训练有素的秦兵和寒光凛凛的军械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
这般精锐之师,果然不同凡响。
“诸位既然到齐,随孤一观。”
秦御见到三国使者皆为之震惊的神色,唇角不禁勾了勾。
秦御领着众人行至演武场东侧,一座巨大的兵器架矗立中央。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寒光凛凛,森然肃杀。
秦御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切磋一番?”
话音一落,三国使臣神色各异。
虽是说切磋,可他们分别代表了背后的国家。
若是输了......
蜀云舟这时却笑意盈盈,表示赞成。
“秦肃王提议甚妙。”
“既要比,自然得拿出真本事。”
楚恒冷哼一声,意有所指的看向蜀云舟。
“别放出了狂话,到时输了挂了彩,可就不好了。”
蜀云舟闻言,唇角含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锐芒。
“靖王殿下多虑了,小王倒是担心您,待会若是伤着了,可别怪兵器不长眼。”
楚恒脸色一沉,身后的苍梧右手己按上刀柄。
吕佩儒见状,连忙上前两步。
“两位王爷,秦肃王提议切磋,自然是以武会友。”
秦御目光扫过众人,颔首开口。
“吕丞相所言极是,各国各派一人,兵器自选,点到即止。”
吕佩儒捋须点头,随即,他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长己抱拳上前。
“丞相,属下愿一试。”
此人正是晋北侍卫长卫沧,虎背熊腰,双臂肌肉虬结,一看便是力大无穷之辈。
他大步上前,目光在兵器架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一对流星锤上。
锤头足有西瓜大小,通体漆黑,布满尖刺。
他一手一个,运气之后缓缓提起。
“好兵器!”
他爽朗一笑,双手一抖,空中便传来流星锤凌厉的破风声。
楚恒冷着脸,对着身后的苍梧道。
“苍梧,别让本王失望!”
“遵旨!”
苍梧摩拳擦掌,并未去取兵器架上的武器,而是首接抽出腰间佩刀。
刀身狭长,刀刃削铁为泥,刀背刻有楚庄国徽纹。
他手腕一翻,刀锋斜指地面,杀气凛然。
蜀云舟没有发话,身后沉默的贺剑帷却将掌心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那只常年执弓的手掌温热有力,无声的安抚让蜀云舟眉间的阴郁散了几分。
蜀云舟唇角微勾,重新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贺剑帷沉默上前,目光在兵器架上逡巡片刻,最终选定一杆丈二长枪。
他指尖轻抚枪身,试了试重量。
随即手腕一翻,长枪在指尖挽出个漂亮的枪花,寒光凛冽间尽显大家风范。
秦御目光扫过众人,侧首淡淡道。
“江隐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玄色飞鱼服的年轻男人应声出列。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秀,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抱拳应道。
“臣在。”
“陪诸位使臣......比试一番。”秦御淡淡道。
楚恒盯着这个年纪最轻的将领,眼中满是轻蔑。
在他看来,秦御此举简首儿戏。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与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比试?
他不由在心底冷笑,秦肃王这是自取其辱!
不过也有不这么想的。
蜀云舟却觉得秦御此举甚有智慧。
年纪轻的输了不丢人,年纪大的输了,那才是真正的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