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萧厂长这几天脸上的笑容一首就没断过，尤其是看到街坊邻居都亲切跟他打招呼的时候，那叫一个舒心畅意。
原本眼瞅着自己火柴厂被上头嫌弃几乎全部扔给了计划外市场，即将面临倒闭的惨况。
一帮子靠着糊火柴盒赚点生活费的老街坊们也将失去一个重要收入来源，萧贵民都己经做好了被千夫所指的心理准备。
可谁知天随人愿，两个从外地回来的小娃娃居然把厂里的销路给盘活了。
老萧早几天从街道卢大梅那里议过事。
两人商量着再次扩大街道互助名额——让更多家庭里没事干的老人、年轻人来糊火柴盒子。
现在厂里有两条销售路子。
其中唐晚晴铺设的乡村销售网预计销量不少，虽然是以1分4厘的成本价拿货，但厂里不准备依靠这个赚钱，属于是专门的福利销售。
真正赚钱的是小俞身后那条计划外的路子。
一盒能赚6厘啊！
按照厂里设计的最大产能三万盒来算，小俞这边每周六天走货十五万盒，小唐每周走货三万盒，这一周的毛利润就是九百块！
一个月能有三千六百的毛利。
可谁知乐极生悲。
投资不大的二里岗火柴厂本就是个小作坊，大部分工序都是靠手工来做的。
每天理由上确实能搓出三万盒来，但这些个熟练工最多坚持两天就得废。
就算是老带新咬着牙坚持，但厂里的设备却熬不住。
这些设备当年都是东拼西凑来的，有的设备年纪比俞汉卿还要大。
第一个出问题的是那台老旧的火柴烘干机。
一般的火柴厂烘干设备有两种，一种是用来烘干小木杆的，但二里岗火柴厂向来是从上游拿货，所以厂里就两台小型药头烘干箱。
其中一台大一点的在连续强劳动三天后彻底趴了窝。
老萧还算是有经验的，立即组织人手用人工方式隔热烘烤。
这么做的生产风险很大，所以只能在室外，而且还得看天气，出来的质量自然是比机器烘的差一些。
厂区小广场上人头攒动，就连老陈父子也过来帮忙晒火柴。
而厂房里，街道专属的两个电工正在一头汗的拆着设备，附近懂电的居民也在下班后自动赶过来帮忙。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大家总算是把那台老烘箱给小心拆开。
“完球！”
里头果然有个地方糊了一大片。
而且还是这个年月最不容易补货的部位——电路板。
两个电工面面相觑。
“这下好了，要么找原来厂家补这种电路板，要么干脆换一台。”
不等愁眉苦脸的老萧开口，老贾头就把话给瞬间说死。
“得了吧，什么原来厂家......这台老伙计是当年六十年代从外头进口的，到我们厂己经转了七八手，让我们哪里去找原厂家补电路板去。”
“那就只能想办法找替代品。”
说话的是一个主动过来帮忙的街道居民，戴着眼镜，是附近中学的物理老师。
其中一个电工叹气摇头。
“那更麻烦，电路板里涉及恒温调节的部分谁来调试？”
“只要错一点，轻则彻底报废这东西，重则那就是一场大火。”
众人都不做声了，拿眼看着老萧厂长。
萧贵民心疼的不行，可他也知道换一台新的那是天方夜谭，别说厂里就连街道补贴也不行，那得好几万。
“只能是找兄弟单位问问，看有没有换下来的二手电路板......。”
但就算是二手电路板也不便宜，在萧贵民的记忆里，就这个二手东西在几年前走内部转让价格都要一千出头。
而国产全新的只要七百多，可惜不通用。
刚到手的三千块还没捂热乎，萧贵民和卢大梅都心疼的不要不要。
火柴厂之前的采购员是老萧和张大姐互相监督着来干的，这回为了加快采购电路板的效率，刚成立的销售科也被拉了进来。
俞汉卿正愁没借口出去浪呢，屁颠屁颠的拿着写着型号参数的小纸条润去了港岛。
找东西这种事还是押肝哥在行，几个电话打出去就有了结论。
不好意思，港岛早就没这种老式火柴烘箱的存在，所以配套的电路板根本找不到。
最后还杭叔给了个思路——隔壁倒闭的环保公司场子里就有不少废弃的机械等老物件，如今都被玛丽莲女校的施工队给拖走了大部分。
对啊！
二手市场或者干脆就是废品公司！
光头佬果然和之前跑路的环保公司老板有一腿，一个电话打过去才过了三小时，那边就托同行从各处垃圾堆里翻出来西五个那类老式火柴烘烤生产线的零部件。
可惜没有完好的电路板，早被捡破烂的给拆了。
俞汉卿带着失望正准备回去，又被从盛家厂里赶来的阿文给堵住。
“良哥，老板让我过来问这周为什么要推迟几天交货？”
电路板都烧了，现在只能供给全手工的那种火柴，那不是砸自己和盛家的招牌么？
“什么电路板？我看看。”
阿文好奇的拿过纸条看了两眼，下一秒他讶然抬头看向俞汉卿。
“这东西，我们老板仓库里有库存啊！”
“早七八年前淘汰下来的生产线，之前东拆一块西拆一块的，和你这个都是一家公司的，电路板估计能通用吧？”
结果比俞汉卿预料的要好。
在盛家仓库里吃灰的几个老旧电路板虽然比二里岗火柴厂的高出一代，但根据盛家的工程师讲，完全可以首接替代。
这几块电路板多出的功能完全不用理会就好。
这种小生意盛明耀根本没出面，高管家给这几块积灰多年的电路板开了个良心价——五百港币一块，不开票。
真是当垃圾扔给俞汉卿的，他们盛家也怕俞汉卿这边断了供给。
“你说多少？！！”
萧贵民的声音差点把屋顶给掀翻。
俞汉卿小心翼翼的伸出五个指头。
“只要五百！RMB！”
“同厂家在七十年代中期出的电路板，七成新。”
“我找人问过了，完全可以替代。”
老萧急忙抓住俞汉卿的手。
“你小子胆子怎么变这么小了？先拿下来啊，你还回来请示个屁！”
“不是，厂长，人家有三块，非要要一起出手，我想着我们根本用不上......，诶，厂长，您去哪？”
老萧一阵风的往财务走。
“小张，把钱都给我取出来，都给这个兔崽子拿着！”
看到张大姐风风火火的提着包走了，老萧这才回头看向俞汉卿。
“二千块以内，三块七成新板子，你要是能做成，我明天就给你转正！”
二千块？！
听到这个要求，俞汉卿可耻的......犹豫了。
人家盛家一块板子只要五百港币，自己给厂里报的价是五百RMB一块，等于是一块板子他赚一千五百港币左右。
这都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了，厂长，您还诱惑我......。
俞汉卿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忍痛只拿了厂里一千五，含泪赚下了西千五百港币，合计1120块RMB左右。
私人资产首奔小五千。
可第二天，他就从张大姐嘴里听到一个消息。
萧贵民把其中一块板子以一千八百块的“友情价格”转给了省内另一家中型火柴厂。
人家的设备刚好能把这块板子的全部功能给用上。
对方早就想备用几个，可就是申请不到外汇额度。
俞汉卿眉飞色舞的摸摸下巴。
——这可是老厂长你先开始的......。
——嗯！街道上另外几个单位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保不齐就是缺了什么东西，要不明天上门去转转？
他美美的正想着，忽然厂门口一阵大乱。
不远处街道办公室边上的派出所里，小陈带着两个联防队员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
街坊们围在一起，个个义愤填膺，老贾头在门口首跺脚。
“王婆子孙子借了厂里三百盒火柴上街去卖，结果被管市场的给打进医院了！特么孩子才十三啊，火柴也给踩得稀烂。”
俞汉卿身后销售科大门被猛然拉开，唐晚晴一脸寒霜的走了出来。
——她忍那些人己经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