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撒哈拉沙漠。
正午的太阳将沙粒烤得发白,热浪在空气中扭曲升腾。一道孤独的身影在无垠的金色沙海上蹒跚前行,身后拖着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从高空俯瞰,那些逐渐被流沙掩埋的足迹轨迹上,散落着几个同样人形的黑色剪影——它们静止在滚烫的沙丘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标本,正被这片贪婪的死亡之海一寸寸吞噬。
那道移动的身影摇晃得厉害,破旧的衣摆随着步伐无力摆动,在沙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不知是何种信念——或是某种超越常理的力量——支撑着这副几近枯竭的躯体。烈日将他的皮肤灼成古铜色,汗珠尚未滚落就被蒸发殆尽,只在脸颊留下盐渍的痕迹。
当一棵歪斜的枣椰树影在地平线上浮现时,那具干涸的身躯突然震颤了一下。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他迟缓地抬起手臂,像是要抓住那抹虚幻的绿意。双腿突然有了力气,他开始奔跑——如果那能被称作奔跑的话——沙粒在脚下飞溅,速度比先前快了些,却仍像个生锈的机械玩偶,每个动作都带着濒临散架的滞涩。树影在热浪中摇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如同沙漠故意摆弄的海市蜃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踉跄着扑到了椰枣树下。干裂的指尖触到粗糙树皮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双臂死死环抱住树干,如同溺水者攥住最后的浮木。膝盖重重砸进沙里,但他毫无知觉,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收紧手臂,仿佛要将自己钉在这唯一的生机之上。
树影在他头顶摇晃,枯黄的叶片沙沙作响,投下斑驳的阴凉。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喘息,汗水混着沙粒从额头滚落,在树皮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手指深深抠进树干的沟壑,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像是害怕一松手,这棵树就会像幻影般消散。
沙漠的风卷着细沙掠过,他的身影在树下蜷缩成一团,与枣椰树紧紧相贴,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一个即将被黄沙吞噬的、最后的生命符号。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皲裂的树皮,干涸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语:
“I found it...I've found it...”
沾满沙尘的制服口袋被艰难地扯开,指节泛白的手从里面掏出一台磨损的对讲机。金属外壳在烈日下微微发烫,他死死攥住它,仿佛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嘴唇翕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最终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喘息。
下一秒,他的手臂颓然垂落,对讲机跌进沙中。
热风卷过,枣椰树的枯叶在他头顶沙沙作响。他的身体缓缓滑倒,额头抵在粗糙的树干上,再无声息。
就在他的身躯缓缓滑落的瞬间,远处的天际线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起初像是热浪扭曲空气的幻觉,但很快,那声音撕裂了沙漠的死寂——
轰隆隆——
黄沙骤然翻涌,几架黑色首升机如钢铁秃鹫般从沙丘背后猛然跃出,螺旋桨卷起的狂暴气流将沙粒撕扯成旋转的浪涛。它们来得太快,前一秒还只是地平线上的黑点,下一秒己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压至头顶。
机腹的阴影如死神之翼掠过枣椰树,枯叶在骤风中疯狂战栗。其中一架首升机急停悬停,舱门砰然洞开,绳索如毒蛇般垂落。沙尘暴般的气流里,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顺着绳索速降而下,战术靴重重砸进滚烫的沙地——
而那个昏迷的身影,仍静静蜷缩在树下,苍白的指节还保持着紧握对讲机的姿势,仿佛连死亡都无法让他松手。
第一个跃下首升机的是个面容冷峻的壮汉,他戴着墨镜,脸部线条如刀削般硬朗,制服下的肌肉随着动作绷出凌厉的轮廓。他快步走向枣椰树,靴底碾过沙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身后西名同样装束的队员迅速跟上,他们动作利落地架起昏迷的男子。男子的身体在两人肩头晃荡,垂落的手臂在沙地上拖出最后一道无力的痕迹。
当男子被抬进机舱的瞬间,另外三名背着金属箱的队员小跑着围向枣椰树。他们肩上的箱子在烈日下泛着冷光,随着奔跑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最前面的队员在树干前急停,沙尘扬起时,他己单膝跪地,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箱锁。
首升机旋翼搅动的气流卷起更多黄沙,所有人的身影都在飞舞的沙粒中变得模糊扭曲。冷峻壮汉站在机舱口,墨镜反射着刺目的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视线究竟落在枣椰树,还是那个被抬走的男子身上。
随后他们从箱子里拿出个铁装置从两边夹住了树身,按完一个按钮后赶快拉开了距离,拿枪对准了椰枣树。不仅是他们首升机上的人也是所有武器都对准了椰枣树。
突然,一阵诡异的嗡鸣声从树干深处传来,像是某种沉睡的机械被骤然激活。整棵枣椰树开始剧烈震颤,干枯的树皮簌簌剥落,露出下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奇异结构。
那三名队员猛地后退,其中一人踉跄着跌坐在沙地上。金属箱"砰"地砸落,箱盖弹开的瞬间,里面精密的仪器屏幕全部亮起刺目的红光,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树干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扭曲的枝干竟像机械臂般缓缓伸展,枯黄的叶片纷纷脱落,在空中化为细密的金属碎片。树根处的沙地突然下陷,露出一个泛着幽蓝光芒的圆形装置,正随着嗡鸣声有节奏地脉动。
冷峻壮汉一把扯下墨镜,瞳孔骤缩。他对着对讲机嘶吼着什么,但声音完全被突然加剧的机械轰鸣吞没。首升机驾驶员疯狂打着手势,旋翼转速瞬间提到极限——可己经来不及了。
壮汉猛地一挥手,两名队员立即会意,迅速掀开另一个黑色金属箱。箱内整齐排列着五个银色圆盘,边缘泛着冰冷的蓝光。他们动作利落地抓起圆盘,手臂肌肉绷紧,朝着震颤的树根处奋力掷去——
圆盘划破燥热的空气,发出高频的嗡鸣,在半空中突然展开,边缘弹出锯齿状的金属弧刃。它们精准地钉入沙地,围绕树根形成一个规整的五边形。落地瞬间,圆盘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彼此之间迸发出电流般的能量链接,在沙地上灼烧出焦黑的纹路。
树根的机械装置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幽蓝光芒转为不稳定的猩红。沙粒在能量场中悬浮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的黑色旋涡。壮汉死死盯着这一幕,额角青筋暴起,手指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引爆器上——
"burst!"
壮汉的吼声在轰鸣中炸开,拇指狠狠按下引爆器——
轰!!!
五道刺目的白光从圆盘中心迸发,瞬间连接成炽烈的能量网。爆炸的冲击波掀起滔天沙浪,黄沙如海啸般冲天而起,遮天蔽日。整棵机械枣椰树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金属枝干像融化的蜡一般坍塌。
当烟尘渐渐散去,焦黑的沙地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残骸,仍冒着嘶嘶作响的电光。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树根处竟露出了一个首径约两米的圆形入口,边缘是精密加工的合金结构,阶梯向下延伸至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中。
入口处的沙粒正不断向内滑落,仿佛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壮汉捡起一块变形的金属残片,在指尖着上面刻着的模糊字体——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文字"Fairy scattering flowers"。他对着幽深的洞口眯起眼睛,挥手示意队员集结。
"准备下降。"他的声音比沙漠的夜还冷,"真正的任务现在才开始。"
男子从战术腰带上抽出一根暗银色短棍,拇指在顶端一按——短棍两端骤然弹出幽蓝色的能量光弧,在沙尘弥漫的空气中嗡嗡震颤。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跃入那个漆黑的入口,黑色制服下摆在坠落的气流中猎猎翻飞。
在他身影消失前的瞬间,背后"UNION"的白色字样在沙尘中格外刺目,像一道苍白的烙印。
其余队员迅速跟进,一个接一个跳入深渊。
地底传来隐约的金属回声,像是某个沉睡多年的庞然大物,正在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