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海婆娘一听儿子这话，也犯了嘀咕：
“厉儿啊，娘也说不好。可你爹这模样，你也瞅见了，邪乎得很。那瞎子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你爹打黄皮子的事儿都知道，你说怪不怪？”
马厉皱着眉头，瞅着自家老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头翻江倒海。
他在厂里听过不少破除迷信的宣传，可眼前老爹这活生生的例子，又让他不得不信几分。
他琢磨着，瞎子李能知道他爹打黄皮子的事，要么是村里人传过去的，要么……就是真有点道行。
他心里头不免也泛起了嘀咕，暗道这事儿透着邪性，莫非真让那瞎子给说中了？
“娘，先别急。”马厉拍了拍他娘的手背，
“等明儿个，我再去邻镇好好问问那瞎子李。爹这病，总得想办法治好。”
当晚，马厉跟他爹娘挤在一个炕上。
马长海依旧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嘴里时不时发出些“哼唧”声，马厉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寻思着，等天亮了，非得把这事儿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谁知第二天一早，怪事就发生了。
天刚蒙蒙亮，马长海婆娘先醒了。
她习惯性地想去摸摸当家的额头，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渴……给俺倒碗水。”
这声音……是当家的！
马长海婆娘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扭头一看，只见马长海也睁着眼，虽然脸色还是不大好，但眼神却清明了不少。
“当家的，你……你能说话了？”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马长海自己也愣了一下，他试探着又说了句：
“水……”
嘿！还真是人话！不光是人话，还是他那口熟悉的东北腔！
“哎呀我的老天爷！”
马长海婆娘喜极而泣，手忙脚乱地就去倒水。
马长海也激动得不行，撑着炕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嗓子眼，又“喂喂”了两声，真真切切是自己的声音！
他那股子憋屈了几个月的劲儿，仿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娘，爹，你们咋了？”炕那头的马厉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厉儿！你爹好了！你爹能说话了！”马长海婆娘端着水碗，激动得语无伦次。
马长海也是咧着嘴想笑，可他刚想开口跟儿子说句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一股燥热从脚底板往上蹿，脑袋里头嗡嗡作响，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可那股子难受劲儿越来越厉害。
“爹，你咋了？脸咋这么红？”马厉也察觉出不对劲，撑起身子想过来。
就在这时，马厉忽然觉得嗓子眼一阵发痒，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想说话，可一张嘴，发出的却是一串“叽里咕噜，嘎嘎吱吱”的怪声，那调调儿，跟他爹前些日子犯病时一模一样！
“厉儿，你……”
马长海婆娘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马厉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指着自己的嘴，又指着脑袋，急得满脸通红，可嘴里出来的全是那种谁也听不懂的“上方语”。
紧接着，他觉得浑身发烫，脑袋晕沉得厉害，眼前首冒金星，一头栽倒在炕上，人事不省了。
“厉儿！厉儿！”
马长海刚恢复说话，就见儿子倒下了，吓得魂飞魄散。
他伸手一摸马厉的额头，滚烫滚烫的，跟揣了个火炉似的。
“这……这是咋回事啊？当家的刚好，厉儿咋又……”马长海婆娘彻底慌了神，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马长海看着躺在炕上高烧不退、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那些叽里咕噜怪话的儿子，心里头又急又怕。他想起瞎子李的话，想起那“弟马”、“捆身”的说法，一个激灵，也顾不上自己刚能说话，也顾不上外头天寒地冻，趿拉上鞋就往外冲：“快！快去请瞎子李！快！”
马长海婆娘也反应过来，赶紧胡乱穿上衣裳，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就往邻镇跑。
好不容易把瞎子李给请到了家。
瞎子李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进了屋，也不说话，先是侧耳听了听炕上马厉发出的怪声，又伸出干枯的手指，在马厉的额头、手腕处摸了摸。
马长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李先生，您看这……这是咋回事啊？我刚能说话，俺家厉儿咋就……”
瞎子李收回手，那空洞的眼眶转向马厉的方向，沉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马猎户，你这嗓子是通了，可仙家的事儿，还没完呢。”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
“先前我说，仙家是相中了你，要抓你当‘弟马’。可如今看来，仙家是改了主意了。”
“改了主意？”马长海和他婆娘都愣住了。
瞎子李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这儿子，马厉，根骨清奇，阳气比你盛，又是个没经过风霜的年轻人，魂魄干净。仙家八成是瞧上他这块好材料了。你身上的‘窍’虽然打得差不多了，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上浊气也重些。仙家这是……换人了，要让你儿子顶香出马呢！”
瞎子李这话一出口，马长海刚缓过来那口气差点又憋回去，眼前一黑，险些也跟着栽倒。
他婆娘更是“妈呀”一声，瘫坐在炕沿上，手哆嗦得跟风中的落叶似的，指着炕上人事不省的马厉，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这怎么刚按下葫芦，瓢又起来了？
“李……李先生，”马长海嗓子眼发干，声音都走了调，
“您老这话……是啥意思？厉儿他……他咋就能顶香出马了？他还是个孩子啊！这……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瞎子李那张干枯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说的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是明天天气阴晴。
“马猎户，话不能这么说。仙家挑人，那是看根骨，看缘分，也是看你家祖上的香火情分。你这儿子马厉，我刚才摸了他的脉门，确实是块好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