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厉赶忙在心中将自己的忧虑和盘托出:
“黄大爷,弟子……弟子今夜被小跑儿哥试了一回,深感自身道行浅薄,手段匮乏。
弟子想问问,师父瞎子李赠我的这块雷击枣木牌,究竟该如何运用?
当初师父说这是做‘掌堂令’的根基,可这‘令’又该如何制成?
弟子如今除了那枚断魂钉,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保命手段,心里……心里实在没底。”
“马厉”闻言,嘴角似乎微微撇了一下,像是在沉吟。片刻之后,黄天霸的声音再次响起:
“孺子尚有几分自知之明。这弟马一行,内修心性,外练神通,缺一不可。你以为光凭仙家附体便能横行无忌么?痴心妄想!”
话语虽严厉,却并无太多苛责之意,反而带着几分点拨。
“你那雷击枣木牌,乃是聚阳之物,天雷锻体,内蕴一丝破邪神威,确是制作法器的上佳材料。”
黄天霸缓缓道来,“至于你说的‘掌堂令’,瞎子李倒也没说错,此木确是极好的根基。
但这‘令’,并非简单刻画符文便能成事。”
黄天霸顿了顿,继续说道:
“掌堂令,乃是一堂之权柄象征,用以发号施令,调动兵马,震慑外邪。
此令要成,需满足几个条件。
其一,堂口自身要有气候,‘西梁八柱’需有眉目,仙家齐心,香火鼎盛,令才有威可依。
其二,此令需由堂上坐镇教主,也就是本仙家,或其他有足够道行的仙长亲自敕封,注入法力,使其通灵。
其三,才是以朱砂写上教主名号,昭告十方。你如今堂口初立,根基未稳,兵马未齐,即便勉强制出令牌,也不过是块好看的木头,没什么大用,反倒惹人笑话。”
马厉听得连连点头,心中渐渐明了。
“至于此木的运用……”
黄天霸话锋一转,
“寻常驱邪避煞,你将其佩戴于身即可,其自带的雷霆阳气便能让一般宵小退避。若要用以降妖伏魔,则需配合本堂心法与特定手诀,引动其中雷霆真意。只是……”
黄天霸的声音沉了几分,
“你如今道行未稳,心性不坚,强行催动高深法门,只怕未伤敌,先伤己。雷霆之力,岂是那般轻易驾驭的?”
马厉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那……那弟子该如何是好?”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抱着金元宝却不知如何换成吃食的叫花子。
“莫急。”
黄天霸的声音依旧沉稳,
“万丈高楼平地起。你眼下首要之事,并非追求什么高深莫测的神通,而是将自家堂口‘西梁八柱’尽快请齐,稳固根基,同时勤修自身,锤炼心性。待堂口稳固,香火日盛,仙家各归其位,你这弟马的道行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至于这雷击木牌……”
黄天霸继续道,
“你且将其贴身佩戴,日夜以自身阳气温养,再辅以香火祭炼,使其与你气息相通。
待你心性能沉得住气,通晓了本堂基础吐纳运气法门之后,本仙家自会传你相应的‘掌心雷’符咒与手诀,让你能初步催动此牌威力。
到那时,若堂口也初具规模,再谈炼制‘掌堂令’不迟。”
马厉听了,心中虽然对那“掌心雷”和真正的“掌堂令”充满向往,但也明白黄大仙说的是老成之言。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急于求成确实是大忌。
“弟子明白了。”
马厉恭敬地应道,
“多谢黄大爷指点。弟子定会用心经营堂口,勤修自身。”
“嗯。”
黄天霸应了一声,那股附着在马厉身上的威严气息渐渐消退。
马厉身子一软,晃了晃脑袋,眼神恢复了清明,只觉得一阵疲惫涌上心头,但比起之前的迷茫,此刻却多了几分踏实和方向。
他将那块雷击木牌小心地贴身藏好,感受着木牌传来的丝丝温热,仿佛有一股微弱的力量在与自己呼应。
虽然暂时还不能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叱咤风雷,号令仙兵,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张可以期待的底牌,也明白了前进的方向。
“看来,还是得先把堂口的事弄利索了,自己也得加把劲儿。”
马厉喃喃自语,重新躺回炕上。
这一次,他心里踏实了不少,没过多久,便带着对未来的几分期许,沉沉睡去。
转眼便是正月初十。
天刚蒙蒙亮,马厉就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窗户纸上还映着灰蓝色的晨光,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鸡鸣远远传来。
他趿拉着鞋,先去灶房胡乱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一激,人顿时精神了不少。
回到东屋,堂口前那盏长明油灯依旧安静地燃着,豆大的火苗微微跳动。
马厉走到供桌前,习惯性地先净了手,然后从香筒里取出三炷清香,在油灯上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特有的香火味儿,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弥散开来。
“弟子马厉,恭请堂上诸位仙家……”
他口中低声祷念,将香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
目光扫过那张简陋的黄纸“堂单”,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名号。
看到“常天龙”这三个字,马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犯起了嘀咕。
说起来,这位常仙爷自打进了他这小庙,似乎没有过什么大动静。
不像黄大爷,隔三差五就得上身指点一二,也不像祖太奶,关键时刻能出言提点。
唯独这位常天龙常仙爷,简首跟隐了形似的。
马厉寻思着,自打立堂以来,他每日早晚三炷香,供品虽不丰盛,却也从不敢怠慢,吃食也尽量挑好的。
逢年过节,更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差池。
自问在礼数上,对堂上任何一位仙家都没有偏颇之处。
可这位常仙爷,怎么就对自己这么不上心呢?
难道是嫌弃自家这堂口太小,香火不够旺盛?
还是说,自己哪儿做得不对,惹得这位爷不痛快了?
马厉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这“西梁八柱”是堂口的根基,缺了哪一环都不行。
黄大爷是掌堂教主,主外事;祖太奶是碑王,镇堂内;胡家太爷的位置还空着;这常天龙常仙爷,按瞎子李的说法,该是主“缠”之一道,能腾云驾雾,行踪诡秘,本事大着呢。
可如今这般沉寂,倒像是个挂名的闲职。
马厉越想心里越没底,暗自琢磨:
“莫不是这位常仙爷……对我这个弟马不满意?”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一个略带沙哑,却又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子里响了起来:
“臭小子,背后蛐蛐仙家,可是大不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