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顶灯灭得毫无征兆，电流声在耳畔刺啦一响，林深的瞳孔在黑暗中迅速收缩。
他能听见维多利亚裙裾摩擦的窸窣，老陈粗重的呼吸，还有自己掌心血玉发烫的温度——龙纹在皮肤下游动，像条活过来的金鳞幼蛇。
"资料看完了吧？"梁总的声音从门外挤进来，隔着毛玻璃，他的影子被顶灯残光拉得老长，金丝眼镜的金属框反着幽绿的光。
林深后颈泛起凉意，那抹绿光不似寻常镜片反光，倒像某种活物在瞳孔里翻涌。
维多利亚突然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图纸边缘的血契标记，指甲尖的冷光在黑暗里闪了闪："梁总这楼里的空调该修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我后背都起鸡皮疙瘩了。"说着她偏头看向林深，眼尾在阴影里挑了挑——这是他们在伦敦博物馆对付黑巫师时约定的暗号：有危险，保持警惕。
林深摸到牛皮纸袋内侧的星象图暗纹，指腹被特殊墨水硌得发疼。
他想起祖父笔记里夹着的泛黄照片：1927年外滩，穿马褂的祖父和戴高礼帽的外国男人站在未完工的大楼前，两人脚下各踩着半块镇石，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东桃西石，阴阳相制"。
而2003年的加固方案上，桃木桩被替换成了钢筋混凝土——等于抽走了东方镇石的"阳"，只剩西方镇魂石的"阴"。
"陈叔，"林深突然提高声音，"您说97年那艘英国货轮捞的石头，是不是就埋在这楼底下？"老陈的影子在门框上晃了晃，他咳嗽两声："那会儿我值夜班，看见梁总他爸带人用红布裹着石头往地库搬，石头上刻的字......"他顿了顿，"像教堂彩窗上的星星。"
梁总的指节叩在玻璃上，三声，很慢："林先生，我让小张把车开过来了。"
林深合上图纸，牛皮纸摩擦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瞥见维多利亚的鞋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那是"拖延"的暗号。"梁总真是贴心，"他把图纸放回铁架，故意碰倒了旁边的档案盒，硬壳文件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不过我刚才看加固方案，有处标注不太明白，能请您再解释下吗？"
梁总的影子僵了僵，接着传来钥匙串的响动。
林深余光看见老陈迅速弯腰捡文件夹，掌心压过他的手背——那是保安常用的"三点钟方向有埋伏"的手势。
他顺着老陈的力道抬头，正撞上梁总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半张脸：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眼白泛着青灰，瞳孔缩成两枚暗红的针。
"林先生是风水师，"梁总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两根锈铁丝在摩擦，"该懂'替天行道'的道理。"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金属门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有些秘密，知道太多......"
"梁总！"走廊传来李警官的大嗓门，"局里来电话说坠楼案有新线索，让您去做个笔录！"林深松了口气——半小时前他借口上厕所给李警官发了定位，这个片警的大嗓门，倒是比警笛还管用。
梁总的手指在门把上抠出白印，好半天才挤出个笑："那我先去了，三位自便。"他转身时，林深看见他后颈有片青紫色的鳞片，正随着步伐起伏。
维多利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又被迅速吸回皮肤——吸血鬼对邪祟的感知比人类敏锐十倍。
老陈等梁总的脚步声消失，立刻锁上档案室门："那小子半年前开始不对劲，"他从裤腰里摸出个铜哨，"这楼底下有地道，当年造楼时我帮着搬过青砖，后来被封了。"他把哨子塞进林深手里，"吹三声长哨，我带你们去。"
十分钟后，三人挤在消防通道的转角。
李警官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刚才在楼下看见梁总司机，那小子眼睛跟他主子一个德行，青灰青灰的。"他拍了拍腰间的配枪，"局里调了监控，这楼最近半个月每晚三点都有运货卡车进来，车牌都是假的。"
林深把图纸递给李警官，血玉在衬衫下发烫："这楼建在龙脉锁脉穴上，97年换了西方镇魂石，03年抽走桃木桩，等于给龙脉套了根铁链。"他指着图纸最后一页的日期，"冬至凌晨三点，是一年中地脉最弱的时候，他们要......"
"激活铁链。"维多利亚接话，她的瞳孔变成血晶般的暗红，"德古拉家族的血契标记里混了星相术，真祖级别的仪式需要地脉力量做引子。"她撩起袖口，腕间浮现出银色的炼金阵，"我查过航运记录，97年那艘货轮运的是泰晤士河底的镇魂石，每块都吸过百年冤魂。"
李警官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梁总出大楼了，上了辆黑色奔驰。"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我去跟车，你们俩......"
"我去外围查星象图的关联，"维多利亚整理好袖扣，"德古拉家的老房子在徐家汇，可能藏着仪式细节。"她转身要走，又回头看林深，"小心地下，镇魂石聚阴，会催生邪祟。"
林深摸了摸胸口的血玉，龙纹正顺着锁骨往喉结爬："我去楼里找地道。
老陈说当年封地道用的是糯米浆，年久了应该能撬开。"他指了指消防通道的安全出口，"两小时后在江滩咖啡馆会合，带不上线索......"
"就带梁总的脑袋。"李警官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消失在楼梯间。
维多利亚冲他眨眨眼，裙角扫过台阶，发梢的茉莉香混着铁锈味——那是她用血族能量掩盖行踪的味道。
林深等两人走远，摸出老陈给的铜哨吹了三声。
不一会儿，消防门后传来砖块摩擦的声响，老陈探出头："跟我来。"地道里霉味呛人，他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青砖墙，"当年造楼时，地基挖到-38米就不肯往下了，工头说看见墙里有眼睛。"
手电筒照到墙角，林深倒抽口冷气——青砖缝隙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镇魂石，表面浮着淡绿的磷光。
血玉突然剧烈震动，龙吟声在耳道里炸开，他顺着震动方向摸过去，指尖触到块凸起的砖——砖纹和周围严丝合缝，却比其他砖凉上十度。
"机关。"老陈的声音发颤，"我守楼二十年，就怕碰着这个。"
林深深吸口气，用血玉抵住砖面。
金光照亮地道，砖块"咔"地陷进去，墙后露出道铁梯，往下延伸的黑暗里飘着腥甜的血气。
他摸出手机打开录像，回头对老陈说："您在上面看着，有动静就吹哨。"
铁梯锈得厉害，林深踩第三阶时，一块铁锈片掉下去，过了三秒才听见闷响——至少有二十米深。
底下是间圆形密室，墙壁嵌满镇魂石，中央摆着张青铜祭台，台上堆着带血的符纸，最上面那张画着克苏鲁的触须图腾。
"影"的标志。
林深的太阳穴突突跳，祖父笔记里说过，"影"是百年前中西方邪修组成的秘密组织，专挖龙脉养邪物。
祭台旁边有个铁皮柜，他刚伸手，血玉突然烫得灼人——柜门上刻着和牛皮纸袋一样的星象图，正中央是冬至凌晨三点的星盘。
"啪嗒。"
头顶传来脚步声，林深迅速躲到祭台后。
两道手电光扫过来，梁总的声音混着另一个沙哑的男声："地脉流速比预计慢，得再加三块镇魂石。"
"冬至前三天是最后的机会，"梁总喘着粗气，"那几个多管闲事的......"
"不用你动手，"沙哑声音低笑，"等仪式启动，龙脉震动会震碎这楼里所有活物的魂魄。"
林深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看见梁总抬起手，后颈的鳞片己经蔓延到耳后，指尖长出黑色的利爪："那姓林的有块血玉，能震碎法器......"
"血玉？"沙哑声音突然拔高，"是青蚨堂的青龙血玉？"
"咔"的一声，林深的手机从口袋滑出来，掉在地上。
两道手电光立刻扫过来，梁总嘶吼着扑过来："抓住他！"
林深转身就跑，铁梯在脚下晃动，他听见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血玉在掌心灼出红痕，龙吟声震得耳膜发疼——他知道，必须尽快回到地面，把密室里的发现告诉维多利亚和李警官。
而江滩咖啡馆的玻璃窗外，黄浦江的雾正越积越浓，像块巨大的灰色幕布，遮住了即将升起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