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凶什么呀？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
一听对方要写举报信，胖女人顿时慌了神，“你说的那个钱师傅啊，他前天上午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这会儿人应该在他子女家里吧。”
陈广汉闻言，脑袋“嗡”的一声，只感觉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那个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一辈子与人为善，笑起来会露出几颗大板牙的钱师父，竟然就这么走了？！
陈广汉之所以称呼他为“钱师父”，而非像别人那样叫“钱师傅”，是因为……他真的是自己的恩师。
当年，陈广汉退伍下乡回来，被分配到货运站，就是钱师父亲自接待并一步步将他带出来的。
陈广汉至今都清晰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钱师父偷偷塞给他的一颗红薯。
那时，家家户户粮食紧张，每天的定量有限，陈广汉常常饿肚子，以至于他虽个子高，却瘦得像根麻杆。
钱师父得知他家境不好后，每次都会悄悄给他“加餐”。
有时是红薯，有时是玉米棒子、咸鸭蛋，赶上发工资，偶尔还能吃到新鲜鸡蛋解解馋。
毫不夸张地讲，若没有钱师父一路的鼓励与帮助，就没有如今的陈广汉和陈家。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除了自家老爷子，钱师父是陈广汉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之一了。
陈广汉闭上眼睛，回想起上辈子发生的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钱师父应该是1981年初夏，因心脏病离世。
可现在才1980年大年初一，距离他上次发病去世还有一年多，怎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不然他不会走得这么突然。”
下一秒，陈广汉像是想到了什么，拔腿飞奔出福利院。
福利院前台的胖女人见这个“煞神”终于离开，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老汉要是真写举报信投诉她，那她这铁饭碗可就没了！
陈广汉离开福利院附近后，大力蹬着自行车，径直赶到钱师父大儿子家。
见到钱大福后，他上去就对着对方的脸狠狠揍了一拳。
“说！你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要是不说，老子今天就弄死你！！”陈广汉眼神凶狠，声音冰冷。
“陈……陈叔，您……您这是干嘛呀？怎么还动手打人呢？”钱大福被打得晕头转向，就这一拳，差点把他的几颗门牙给打掉。
“少废话，快点回答我的问题！”陈广汉依旧死死盯着他，双手紧握拳头。
钱大福看出，要是自己不说，一顿暴揍肯定免不了。
“陈……陈叔，您先别着急，您听我说，我爸他……”
“说重点！”
见陈广汉不像是在开玩笑，钱大福只能咬咬牙说道：“陈叔，我们家老九回来了！是……是他把我爸给气死的。”
“老九？”
陈广汉眉头紧皱，“就是那个以前打你妈，调戏你几个弟媳……还整天偷家里钱去赌博的那个老九？”
“没错！就是他！”
钱大福神色复杂地说：“那小子之前被安排去北大荒当知青，后来在那边闯了祸，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现在人家逼着他娶那女孩呢。”
“前天，就为了把我爸的工作指标卖了给他凑彩礼，那混蛋跑去福利院大闹了一场，结果把我们家老爷子给气死了！”
“妈拉个巴子的，果然是他！”陈广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上辈子，钱师父也是因为这小子去世，但那次是因为他在外面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债主上门讨债，活生生把钱师父给气死的。
当时陈广汉得知钱师父死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混蛋。
没想到，这辈子钱师父还是因他而死。
这个老九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坏种终究是坏种，哪怕再活一辈子，骨子里的坏也改不了。
“哼，钱大福！你当时干什么去了？明知道你爸有心脏病，为什么还让老九跑去福利院闹事？你这个当大哥的是怎么当的？！”陈广汉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唉~陈叔，我也想管啊，可老九又不是小猫小狗，我们能管住一时，管不了一世啊。”
钱大福苦着脸回答，“再说了，陈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婆娘死活不让我管我爸的事儿，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陈广汉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同时又为钱师父感到无比不值。
钱师父辛辛苦苦养大九个子女，到头来别说安享晚年，被送进福利院也就罢了，还被亲生儿子活活气死。
钱师父的死，不仅让陈广汉感同身受，更让他深刻意识到：
无论何时何地……
钱财和家产，都得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然，等自己到了钱师父这般年纪，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
“哼，那你说！你爸的尸体在哪儿？”
陈广汉从进门就注意到，钱大福既没有披麻戴孝，家里甚至连一张遗照、一朵白花也没挂。
这哪像刚死了人的家庭？
“唉~陈叔，这事儿啊，这事儿我管不了啊。”钱大福一脸无奈。
“什么意思？什么叫你管不了？你可是钱家老大，你不管谁管？”陈广汉冷冷地说。
“陈叔，这些年您为了我爸的事儿没少操心，别的不说，我钱大福打心底里感谢您！”
钱大福虽捂着嘴，但还是看了一眼门外胡同的方向，见老婆没回来，才放心地说道：“说实话，要不是娶了这么个死婆娘，我肯定会给我爸养老的。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爸那份工作不留给我这个老大也就算了，竟然给了不争气的老四，您说！这事儿我该怎么管？”
其实钱家的事，陈广汉心里清楚，那简直就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扯也扯不断。
可现在人都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现在没心思管你们家那堆破事儿，钱师父人已经没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他的尸体到底在哪儿？”陈广汉怒目圆睁。
“唉，在老九那儿呢。”
钱大福无奈地回答，“那畜生放话了，如果老四不把货运站工作的指标卖了，给他凑彩礼，他就把老头子的尸体一直停在他家院子里，既不火化，也不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