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村,张佑安的农家小院。
老仆陈忠刚洒扫完院子,正欲转身回屋,一辆青帷马车稳稳停在院门外。
车辕上跳下一个仆从,迅速摆好踏凳。
下来个穿月白袍子、戴玉冠的年轻公子哥,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挺精神。
青年公子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的农家院落,随即落在闻声从门口走出的张佑安身上。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拱手朗声道:“清河崔氏,崔琰,冒昧登门,见过张少卿。”
“崔琰?”
这位崔二公子在家族年轻一辈中素以务实、有才干著称,常被委以商事、工坊等具体事务。
张佑安不动声色地拱手还礼:“原来是崔二公子,请进。”
崔琰步履从容地走进小院,陈忠奉上两杯热腾腾的粗茶。
崔琰看向面前的张佑安说道:“张少卿,我崔琰今天来,不是代表整个崔家,更不是来找您翻旧账的;就是心里有点想法,也有点事儿想求您,所以厚着脸皮登门,请您给个说话的机会。”
张佑安见他言辞恳切,姿态也摆得正,说道:“崔公子不必多礼,请坐;有话但讲无妨。”
两人在院子里的方桌两侧坐下。
崔琰再次说道:“张少卿,您最近弄出来的琉璃,可真是好东西!长安城里都传遍了,品质极高!我们崔家消息再闭塞,也听说了。
这此崔琰来的目的和张佑安猜的也差不多,他回应道:“此珠确出自我处。崔公子今日是想问这琉璃烧制之法?”
“张少卿误会了!”
崔琰立刻摇头,笑着说道。
崔琰立刻摇头,“这烧琉璃的手艺,是您的心血,就算是朝廷也很看重!我崔琰也好,崔家也好,再眼馋也不敢有什么不该有的相反!我是想问问这琉璃买卖,您打算怎么赚这个钱?光靠您自己,就算您本事再大,想把买卖做到全天下,做到外头去,那得花多少时间?投进去多少本钱?”
张佑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他:“哦?听崔公子这意思,是有想法了?说来听听。”
崔琰身子往前倾了倾,:“我想与张少卿合作,不知道您愿不愿给这个机会?”
他不再兜圈子,首接说道:“不瞒张少卿,谁都知道我们世家和朝廷有矛盾,可是最后肯定是当今陛下赢,世家现在处境一日不如一日,垂死挣扎不如谋一条新的出路;我在赌,您或许就是这条我世家的出路!”
他提高了点声音,“我们崔家,在大唐各州各县都有铺子商路!跟西域、草原,甚至更远地方做买卖的渠道是现成的!家里养着懂开矿、懂烧窑、懂管工坊的老手艺人!还有……攒了数代人的厚实家底!”
他毫不避讳地把崔家的“本钱”亮了出来。
他终于把核心目的摊开了:“我们崔家要的不是您烧琉璃的秘方!就想在这大富贵里,占个位置!这是我们崔家想活命、想换条路走的心意!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跟朝廷、跟陛下表个态!张少卿……”
崔琰的语气带上了点恳求,“您所做的事情我在长安也是早有听闻,我打心眼里佩服!您能不能……帮我们崔家,也给这琉璃买卖铺条路,搭个桥?”
张佑安听着崔琰这番话,说得够首白,够清楚,目标明确,姿态也够低。
特别是点明了“向朝廷服软”这层意思,比他预想的崔家反应要聪明得多。看来崔家也不全老顽固,这个崔琰是个明白人,想给家族找活路。
“崔公子这话,”
张佑安终于开口,语气还是平淡,但听着没那么生分了,
“说得挺实在,也够敞亮。”
他先肯定了对方的首接,接着点明关键:“不过,这事儿太大,不是我张佑安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不过我可以帮你向陛下请示下,至于陛下的意思就不是我能揣测的。”
张佑安把决策权推给了朝廷及李世民。
崔琰眼睛一亮,他等的就是这句!赶紧接话:“这个我懂!哪敢让您为难?更不敢指望您拍板!我今天来,就是求您帮个忙,把我们崔家这点心思,这点想合作的意思,能传给陛下,就心满意足了;我们崔家愿意拿出刚才说的商路、匠人、渠道当‘入股’的本钱!具体怎么分,怎么管,您和朝廷说了算!只要朝廷肯让我参与,让我们喝点汤,就足够了!”
“崔公子今天说的话,我听到了。”
张佑安站起身,语气认真了些,“这事儿牵扯太大,得慢慢来,更不是我一个人能定的。你们崔家这份‘心意’,还有说的那些诚意,我会原原本本向陛下禀报。至于这事成不成,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具体条件怎么谈……成了再说。”
崔琰赶紧站起来,对着张佑安深深作揖:“谢谢!谢谢张少卿肯帮忙!不管朝廷最后怎么决定,我们崔家都老老实实等着,绝不再惹是生非,更不敢有别的歪心思!”
“行。”
张佑安点点头,意思可以走了,“崔公子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崔琰又郑重地行了个礼,带着仆人脚步轻快地出了院子。
院门外,马车很快走远了。
张佑安回味这崔琰此次的对话,笑了起来。
“原来这世家之中,也不全是墨守成规的人!这崔琰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