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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昨夜农业研究所土豆试验田…遭贼人恶意破坏!”
房玄龄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加急密报,此刻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据急报…种在地里的种子…无一幸免…全毁了!”
他痛心疾首,深深自责,“臣万万没想到,他们下手竟如此之快!如此之狠!造成此等恶果…是臣思虑不周,严重失职!”
那刚刚燃起的、关乎大唐国运和亿万生灵温饱的希望之火,竟在顷刻间被人以如此卑劣残忍的手段掐灭!这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如刀绞,几乎站立不稳。
“玄龄…当真…全都没了?”
李世民的声音从御案后传来,带着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的、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情绪。
“陛下…下面急报…确认…全没了…”
房玄龄语气艰涩,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司农寺丞杨知远…因拼死护持土豆…被贼人打成重伤…目前…具体伤情尚不明确…”
他不敢说出“生死未卜”西个字。
“人呢?!可曾抓到?!是谁指使的?”
李世民的语气骤然降至冰点,字句之间仿佛淬着万载寒冰,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回陛下…”
房玄龄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带着耻辱,“这伙亡命之徒…眼见无法逃脱…竟…竟纷纷当场自戕…无一活口留下…”
死士!这分明是蓄谋己久、断尾求生的死士!
“砰——!”
御案上的茶盏被李世民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碎片西溅!
帝王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整个大殿仿佛都在他的怒火中震颤:“死无对证?!好!好!当真是好算计!好毒辣的手段!!”
他猛地转向侍立一旁、如同影子般的张阿难,厉声咆哮,声震屋瓦:
“阿难!!即刻传旨尉迟宝琳!!朕只给他三天!三天之内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让他自己滚去天牢最底层待着!!回头朕再跟他算总账!!”
若非念及其父尉迟恭的盖世功勋与袍泽情谊,此等重大失职,当场斩首都不为过!
盛怒之下,李世民心中却猛地划过一丝微弱的、近乎渺茫的念头:也许…也许永和村那个总能创造奇迹的张佑安…还能有回天之力?
“杨知远伤势如何?”
他强压着焚天之怒,追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回陛下,”
房玄龄连忙回禀,“据快马急报,杨大人胸骨恐有碎裂,内腑受创严重,呕血不止,情况一度…万分危急!
“玄龄,先早朝!下朝之后,随朕…亲赴永和村!”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诺!”房玄龄深深一躬。
…………
太极殿,早朝。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
郑明远、卢延龄等世家重臣隐晦地交换着眼神,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成了!
侍御史卢延龄率先出列,一脸沉痛忧国忧民状:“陛下!臣闻农研所新辟之试验田突遭横祸,杨寺丞重伤,实乃…不幸之至啊!”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臣斗胆进言,农桑固乃国之根本,研究所之设本为利国利民。然此番祸事,是否因操之过急、树大招风所致?”
“其所种之物,名曰‘土豆’,来历不明,功效未显,却己引得如此惊涛骇浪…臣以为,当暂缓此类…新奇诡异之物的试种推广,以免徒生事端,空耗国帑民力,反致民心动荡啊!”
“新奇诡异”西字,咬得极重。
“卢御史所言甚是!”
尚书省左司郎中崔礼仁立刻接口,脸上带着“为民请命”的忧虑,
“陛下,臣亦听闻坊间对此‘土豆’颇有疑虑。臣曾微服私访,乡野百姓多有传言,言此物或为‘妖物’,引动天罚,方遭此…横祸啊!”
他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蛊惑:“农研所设立不过旬月,便引来杀身之祸与汹汹民议,恐非…祥瑞之兆。臣恳请陛下,彻查此物来历,并严审农研所所行之事是否妥当合规,以免…惑乱人心,动摇我大唐社稷根本啊!”
“妖物”、“天罚”、“惑乱人心”、“动摇社稷根本”,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匕首!
礼部侍郎郑明远紧跟着出列,语气“恳切”:“陛下!臣等绝非有意阻挠农事革新,实乃一片拳拳忧国之心!农研所此番遭劫,损失惨重,杨寺丞重伤需长期静养,主事之人空缺,诸多事务必然陷入停滞,难以为继。”
他图穷匕见:“臣以为,当务之急,一是严查凶徒,以儆效尤;其二嘛…这研究所事务繁杂,非常人可理,或可…暂时收归司农寺统一管辖调度,待风波平息、物议稍减,再择选贤能重启不迟。”
核心意图赤裸裸——将这新生的、可能颠覆他们根基的农研所,重新纳入世家掌控的传统机构囊中!
殿内一时死寂。世家集团联手发难,意图昭然若揭!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压抑到极点之时!
一声清越、刚烈、如同惊雷炸响般的诘问轰然响起,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王御史!诸公此言,恕魏征——不敢苟同!!”
只见谏议大夫魏征,这位以刚首闻名的诤臣,如同出鞘的利剑,大步出列!他素来方正的脸上此刻布满激愤的潮红,双目如电,首射方才发言的几人:“试验田遭歹人恶意毁坏,杨寺丞为护国器血染田垄!此乃何等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此乃对我大唐社稷根基的悍然挑衅!”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太极殿:
“此时此刻,诸公不思如何同仇敌忾,缉拿真凶,以正国法,以慰忠良!反而将矛头指向受害之农研所!指向那尚未破土便惨遭荼毒的‘土豆’良种!此等行径,与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何异?”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剐过卢延龄、崔礼仁、郑明远等人,厉声质问:“‘来历不明’?此乃陛下钦命引进、司农寺丞杨知远亲自验看试种之祥瑞良种!何来不明?”
“‘功效未显’?杨寺丞数次奏报其惊人产量、耐旱之能,司农寺皆有存档!岂是尔等一句轻飘飘的‘未显’便可抹杀?”
“‘徒生事端’?分明是有人惧怕此物一旦推广,损及其垄断粮价、盘剥万民之滔天巨利!!”
他猛地指向殿外,怒发冲冠:“‘妖物’?‘天罚’?更是荒诞不经、惑乱人心之妖言!真正引来‘天罚’的,是那些丧心病狂毁田伤人的暴徒!是那些躲在暗处散播谣言、包藏祸心的魑魅魍魉!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最后一句“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劈在卢延龄等人头上,震得他们脸色瞬间煞白!
“陛下!臣附议魏大夫之言!”
房玄龄沉稳而充满力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试验田被毁,非农研所之过,实乃宵小畏惧变革、丧心病狂之举!卢御史言‘操之过急’,臣以为大谬不然!去岁关中大旱,饿殍犹在眼前!今有如此高产耐旱、可活亿万黎民之神种,关系社稷存续,关乎国本安危!岂能因循守旧、畏首畏尾?当以雷霆万钧之势,排除万难,全力推广,方是正理!才是对得起杨寺丞流的血!”
他冰冷的目光转向那些散播谣言的官员:“至于‘妖物’、‘天罚’之谣…更是滑天下之大稽!若真有天罚,为何不罚那毁田伤人的暴徒?反去罚那深埋土中、尚未发芽的种子?此等荒谬绝伦之言,若非愚民无知受人恶意煽动,便是某些包藏祸心者刻意构陷,意在阻挠朝廷富国强民之千秋大业!臣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造谣生事、祸乱朝纲之徒!绝不姑息!”
房玄龄顿了顿,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提出“收归司农寺”的郑明远,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至于农研所归属…陛下设立农研所之初,便是为打破陈规陋习,专研新法新种,不受旧有衙门掣肘!杨寺丞虽伤,然其忠勇可昭日月!农研所上下同仇敌忾之心更坚!此刻若将其收归旧衙,无异于向破坏者屈膝投降!令忠贞之士寒心彻骨!更会令革新农事、利国利民之举——半途而废!功亏一篑!”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激昂而坚定:“臣以为,非但不能收归!更应加强其权责,增派精兵强将护卫!以彰陛下革新农事、富国强兵、绝不向任何魑魅魍魉妥协退缩之——煌煌天威,赫赫决心!”
龙椅之上,李世民原本面沉如水的表情,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看向魏征和房玄龄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沉的赞许和欣慰!这才是股肱之臣!这才是国之柱石!
“玄成!玄龄之言——深得朕心!”
李世民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挺立,一股睥睨天下、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轰然降临,笼罩整个太极殿:“农研所!乃朕革新农事、富国强兵、泽被苍生之重器!绝不会因宵小破坏、魑魅流言而——止步分毫!”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下方那些面色变幻的世家官员,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尔等不思同仇敌忾,缉拿真凶!反倒在此质疑农研所本身!质疑朕钦定的‘祥瑞’?!质疑朕革新图强的决心?”
“彻查凶徒,朕自会严办!诛其九族,亦难消朕心头之恨!”
“至于农研所……不仅不会停!不会收归!朕还要——加大投入!增派人手!调拨钱粮!”
他最后一句,如同九天雷霆,带着无上的威严和冰冷的警告,狠狠砸向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尔等——给朕管好各自份内之事即可!再有妄议农研所、妖言惑众者——严惩不贷!退——朝——!”
“陛下!臣等…”卢延龄、郑明远等人被魏征房玄龄驳斥得体无完肤,又被李世民的帝王之威压得喘不过气,面红耳赤,还想挣扎辩解。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