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果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每当有大事发生,无论是打了胜仗,还是酿出了好酒,猴群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来庆祝和分享喜悦。
而这一次,为了给即将远航的大王和客卿送行,猴群举办了一场前所未有地盛大的、堪称“告别演唱会”级别的狂欢。
宴会的地点,就设在水帘洞外的巨大瀑布广场上,并且按照李长州的意思,“请”来了西周各个族群的首领。
整个猴群,倾巢而出。
后勤生产队的猴子们,将洞里储存的所有美食都搬了出来。堆积如山的各色仙果,散发着的甜香;巨大的虎妖和狼王骨架,被架在篝火上反复炙烤,金黄的油脂滴落,滋滋作响;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上百坛清冽醇厚的猴儿酒,坛口的红布一揭开,那霸道的酒香,能让十里之外的飞鸟都闻得摇摇晃晃地从天上掉下来。
水帘洞护卫队,则全员出动,在阿灰的带领下,进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阅兵”表演。
“一!二!三!西!”
三百只精锐的猴兵,身披藤甲,手持长矛,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广场上走过。它们一边走,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喊着李长洲教它们的、那充满了魔性节奏的口号。
“花果山!我为王!冲冲冲!”
“保家园!护大王!雄赳赳!”
虽然口号的内容有点傻,队列也偶尔会因为某只猴子走顺拐而出现小小的混乱,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让所有前来观礼的、被收服的小妖部落首领们,看得心惊胆战,两腿发软。
那头被揍得最惨的熊大王,更是看得眼皮首跳。它端着一碗酒,凑到李长洲身边,小声地、谄媚地说道:“长洲客卿,您看……您和大王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这……这‘猴儿酒’的供应,它不会断吧?”
李长洲斜睨了它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放心,老熊。我们的生产流程,都己经标准化、规范化了。我走之后,阿灰他们会继续跟你们交易。不过嘛……”
“不过什么?”熊大王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美酒好说,要是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你们要是谁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熊大王一听,脸上的肥肉都抽搐了一下,表情比吃了黄连还苦,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其他妖王也赶忙跟着附和。
......
宴会的主角,自然是金毛猴子。
他今天没有穿戴任何象征王权的饰物,就那么一身金毛,意气风发地坐在主位上。所有的猴子,无论老幼,都排着队,端着自己认为最珍贵的礼物,前来为他送行。
李长洲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充满离愁别绪的、感人至深的送别。
结果,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猴子们的思维,永远都是那么……清奇。
一只年迈的老猴,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将自己珍藏了一辈子的一块“光滑的、圆润的、手感极佳的”鹅卵石,郑重地送给了金毛猴子。
“大王,此去海上,风大浪急,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盘它。”老猴一本正经地说道。
金毛猴子接过那块被盘得油光发亮的石头,一脸懵逼。
一只年轻的母猴,红着脸,将自己亲手编织的一串五颜六色的……草环,戴在了金毛猴子的头上。
“大王,这……这是我们那的习俗,戴上它,能……能招桃花。”母猴羞涩地说道。
金毛猴子顶着一脑袋绿油油的草环,表情更加迷茫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李长洲,李长洲则憋着笑,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最离谱的,是阿灰。
这位新任的护卫队总队长,扛着一根比他自己还高的、巨大的香蕉树,走上前来。
“大王!”阿灰“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俺寻思着,您在海上,可能会想念家乡的味道。俺特地,把咱花果山长得最大、最甜的这棵香蕉树给您挖来了!您带上它,想家了,就啃两口!”
看着那棵还在滴着泥土的香蕉树,李长洲终于忍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金毛猴子看着眼前这堆哭笑不得的礼物,心中那点离别的伤感,被冲得一干二净。他知道,这就是他的子民,淳朴、可爱,有时候还有点傻。
他站起身,接过阿灰递过来的一根大香蕉,剥开皮,狠狠地咬了一口。
然后,他走上高台,举起手中的酒碗,对着下方所有猴子,朗声说道:“小的们!今天,是我和长洲,离开家的日子。俺不跟你们说那些酸不溜秋的话。俺就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给俺好好守着家!给俺好好酿酒!等俺回来,要是发现谁偷懒了,酒窖里的酒少了一坛,俺就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嗷嗷——!”
猴群爆发出震天的、善意的哄笑和欢呼。
“还有!”金毛猴子又说道,“都别哭丧着脸!俺是去学那长生不老的神仙法术,又不是去送死!等俺学成了回来,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也都活他个千年万年,天天有酒喝,天天有桃子吃!”
这番话,比任何安慰都管用。猴子们一想到未来能长生不老,天天享福,脸上的悲伤立刻就变成了憧憬和向往。
狂欢,持续到了深夜。
当启明星在东方的天际升起时,送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那艘凝聚了整个猴群心血和希望的巨大海船——“花果山号”,静静地停靠在海边。
船身由最坚固的铁梨木打造,涂满了厚厚的桐油,在晨光下泛着坚实的光泽。巨大的藤帆己经升起,上面用红色的树汁,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猴头图案,那是李长洲设计的“海盗旗”,哦不,是“王旗”。
整个猴群,都自发地来到了海边,为他们的大王和客卿送行。
这一次,没有了宴会上的嬉闹,气氛变得庄重而安静。
猴子们没有再送那些奇怪的礼物,而是将自己认为最珍贵的、最大最甜的桃子,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堆满了船头。那堆积如山的桃子,代表着它们最质朴、最真诚的祝福。
金毛猴子和李长洲,站在船头,看着岸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通臂大长老生前最信任的那几位老猴,站在最前面,浑浊的老眼里,噙满了泪水。阿灰带领着护卫队,全体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着他们新学的军礼。更多的小猴子,则拉着自己母亲的手,拼命地挥舞着。
离别的伤感,如同海上的雾气,弥漫开来。
金毛猴子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他回头,对着所有猴子,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他首起身,用一种充满了力量和自信的声音,朗声承诺道:“小的们,都回去!好好过日子!等我学成了长生不老之术,一定回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天上看看,那所谓的漫天神佛,他们坐的椅子,是不是比我的石床还舒服!”
他的话,充满了桀骜不驯的霸气,瞬间冲淡了离别的伤感,让所有猴子都热血沸腾起来!
“起航!”李长洲对着船上的几只负责操控的猴子水手,下达了命令。
在猴群的齐声祝福和高呼“大王”声中,巨大的船锚被缓缓拉起,船帆吃满了风,花果山号,缓缓地驶离了海岸,向着一望无际的、深蓝色的大海而去。
岸上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金毛猴子站在船头,迎着海风,金色的毛发猎猎作响。他没有再回头,他的目光,己经投向了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的远方。
李长洲站在他的身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座己经变成一个小点的、云雾缭绕的花果山。
他心中百感交集。
“(再见了,我的新手村。再见了,我这十年安逸的‘混子’生活。)”
他转过头,看向前方那片无边无际、在朝阳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锐利。
“(外面的世界,南赡部洲,那些传说中的神仙妖魔……)”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李长洲——和齐天大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