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颖最好的朋友三天没回消息。
她撬开朋友家门，发现对方正背对着门梳头。
“你来了啊。”朋友转过头，露出一个从未有过的诡异微笑。
柴颖吓得夺门而出，回家后疯狂搜索都市怪谈。
“镜中人”——传说深夜照镜时，会有东西从镜子里爬出来取代你。
凌晨三点，门铃响了。
柴颖颤抖着凑近猫眼，看到的却是自己惨白扭曲的脸。
“我知道门外是谁了。”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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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呻吟，锁芯在暴力下绝望地崩开。柴颖最后狠命一脚踹在门板上，老旧的门框终于屈服，向内猛地荡开，带起一股沉滞的、混合着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甜腥的空气，扑面而来，呛得她几乎窒息。
“林薇！林薇你在不在？应我一声啊！”柴颖的声音在骤然洞开的黑暗里冲撞，带着明显的哭腔，随即又被死寂吞没。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震得她指尖发麻。三天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林薇的手机永远是无法接通的状态，微信头像灰暗，电话那头只有空洞的、重复的忙音。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她的肺腑，越收越紧，最终驱使她找来了开锁师傅，又在那师傅犹豫不决、暗示“报警更稳妥”时，自己动手，用螺丝刀和扳手硬生生撬开了这道隔绝真相的门。
门内是沉沉的黑暗，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门厅角落的一面落地穿衣镜，借着楼道里惨白的光线，幽幽地反射出模糊晃动的轮廓。柴颖的手在墙上摸索，指尖触到冰冷的开关，“啪嗒”一声，惨白的光线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玄关，刺得她眯起了眼。
灯光亮起的刹那，柴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倒灌回心脏，又在下一秒被猛地泵向西肢百骸，带来一阵虚脱般的眩晕和冰冷。客厅中央，背对着门，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薇。
她穿着那件柴颖再熟悉不过的米白色家居服，坐在一张圆凳上，手里握着一把半旧的桃木梳。长发披散在肩后，像一匹失去光泽的黑色绸缎。一下，一下，又一下……梳齿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韵律，刮过那些浓密的长发。空气里只剩下梳子拉扯发丝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单调，黏腻，永无止境。每一次梳齿卡在发结里，那动作都会突兀地停顿一下，带着一种笨拙的、似乎对这具身体和这头长发都极其陌生的生涩感。
“林…林薇？”柴颖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声音干涩得厉害，试探着向前挪了一小步。鞋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惊雷。
梳头的动作，倏地停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柴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耳膜里血液奔涌的轰鸣。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点点转了过来。
先是苍白的侧脸轮廓，接着是僵首的脖颈，最后，那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正对着柴颖。
是林薇的脸。那眉眼、鼻梁、嘴唇的线条，柴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可那张脸上，此刻却镶嵌着一个柴颖从未见过的笑容。嘴角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向上拉扯着，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过分整齐却毫无血色的牙齿。脸颊的肌肉被这笑容绷得死紧，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石膏般的僵硬质感。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空洞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没有任何属于林薇的温暖、狡黠或烦恼，只有一片纯粹的、毫无生气的虚无。那笑容巨大而凝固，像一张被强行钉在脸上的、不合尺寸的面具，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寒的诡异。
“你来了啊。”一个声音响起。是林薇的声音，却又完全不是。那音调平板得像一条拉首的线，没有任何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深处捞出来的，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回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嗡嗡震荡，钻进柴颖的耳朵，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柴颖全身的神经在那一刻彻底炸开，恐惧像高压电流瞬间贯穿西肢百骸。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己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猛地向后弹开，转身，像一颗被恐惧射出的子弹，朝着洞开的防盗门疯冲过去。
身后，那个坐在圆凳上的“林薇”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点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柴颖根本不敢回头，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在门框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也顾不得了，手脚并用地扑进冰冷的楼道。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老旧的水泥台阶在脚下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软又虚。身后那扇洞开的门，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似乎有冰冷的视线黏在她背上，如影随形。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咧到耳根的、凝固的笑容追到了楼梯口。
冲进自己租住的老旧小区单元楼，柴颖几乎是撞开了自家的防盗门。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巨响关上，她立刻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反锁、挂上链条锁，又搬过旁边一张沉重的塑料凳子死死顶在门后。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着冰凉坚硬的门板，身体顺着门滑坐到冰冷的地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击着肋骨，每一次都带来尖锐的痛感。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黏腻。她环抱着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林薇……林薇那张脸……那个笑容……那个声音……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脑海里，反复灼烧。
“不是她……那不是林薇……”柴颖蜷缩在门后冰冷的阴影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碰撞，发出细碎又清晰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落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大脑里沸腾的恐惧。林薇最后那个笑容，像一张被强行拉开的、凝固的橡皮面具，牢牢钉在她的视网膜上，每一次眨眼都挥之不去。
那绝不是林薇！林薇笑起来眼角会有细细的纹路，会带着点狡黠或者无奈，绝不会是那样空洞、平板、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死物！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最初的混乱和惊惧，带来一种更深的、沉入骨髓的寒意。是什么？那坐在林薇家里，梳着头，用林薇的脸和声音说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柴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几步之外，玄关柜子上那面椭圆形的穿衣镜。镜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狈惊惶的身影：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眼神涣散惊恐。一个念头，带着冰棱般的寒意，毫无预兆地刺入脑海——如果……如果当时在那面镜子里，看到的不只是背影呢？如果她看到了“林薇”的脸……会不会就是镜子里这张？
这个想法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进客厅，一把抓过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颤抖着手指，在搜索框里飞快地敲击，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每一次按键都发出急促的“哒哒”声。
【朋友失踪 行为异常 诡异笑容】
【深夜梳头 镜子 诡异事件】
【都市传说 镜子 替代】
……
杂乱无章的关键词不断输入。浏览器页面飞快地刷新着，各种论坛帖子、博客文章、贴吧讨论如同浑浊的潮水般涌现。大部分是无聊的灌水、耸人听闻的标题党或是明显编造的故事。柴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鼠标滚轮疯狂地向下滑动，目光像雷达一样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急促地扫描，寻找着任何一丝能与她的遭遇重叠的线索。
突然，一个标题像淬了毒的钩子，猛地攫住了她的视线：
【都市异闻录：镜中人——当你凝视深夜的镜子，镜中的‘它’也在凝视你。】
柴颖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更疯狂的频率撞击着胸膛。她几乎是扑到屏幕上，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个帖子。
发帖人ID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帖子内容很简单，带着一种故弄玄虚的冰冷口吻：
“听过‘镜中人’吗？老城区传得邪乎的东西。说是在深夜，尤其是凌晨一两点，阴气最重的时候，如果你一个人长时间对着镜子，特别是那种老旧的、带着点‘人气儿’的镜子，镜面会变得特别深，深得不像是在反射，倒像是一扇门……”
柴颖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读，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她心上。
“这时候，镜子里你的倒影，可能会变得有点不一样。动作会慢一点点，或者表情会有点奇怪……那就是‘它’在模仿你。它想出来。它想变成你。”
帖子下面有人跟帖嘲讽，但也夹杂着几条煞有介事的回复：
【楼主说得有鼻子有眼。我奶奶以前就说过，老房子里的镜子晚上最好盖起来，尤其不能半夜对着镜子梳头，容易招东西！】
【+1。听说以前有个女的，晚上总爱在镜子前梳她那头长头发，梳着梳着，人就变了。她老公说她看人的眼神冷得瘆人，笑也笑得让人发毛。后来……那男的好像就失踪了。再后来，那女的也不见了，家里只剩下一面裂开的镜子。】
【对对对！传说是‘镜中人’要完全取代你，得有个‘引子’。好像是要让活人当面点破‘你不是本人’之类的？具体的记不清了，反正邪门得很！】
【替代？那被替代的人呢？去哪了？】有人问。
【去哪？】那个ID回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描淡写：【镜子里面呗。或者……彻底没了呗。】
“镜中人”……取代……镜子里面……
柴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一股寒气从尾椎骨沿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瞬间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她猛地抬起头，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客厅另一端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面映出她身后惨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昏暗的吸顶灯，像一个幽深的、静止的池塘。就在刚才，她似乎看到镜子里自己影像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极其诡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嗡——”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柴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带倒了旁边的水杯。“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杯在地板上摔得粉碎，水渍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警惕，死死盯着那面镜子。镜子里，她的倒影也正惊恐地看着她，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胸口剧烈起伏着——和她一模一样。
是错觉吗？刚才那诡异的嘴角抽动？还是……它己经开始模仿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柴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抓起旁边沙发上一件厚重的毛毯，几乎是扑上去，用毯子死死地蒙住了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镜子被完全覆盖的瞬间，她像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屋子里只剩下她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时发出的、清晰得令人心慌的“滴答、滴答”声。每一秒，都像在敲打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和心跳声中缓慢爬行。柴颖蜷缩在沙发角落，毛毯紧紧裹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不敢关灯，惨白的光线填满房间的每个角落，反而将阴影衬得更加浓重。目光像受惊的兔子，警惕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可能反光的表面——电视黑屏、冰箱门、水壶……最终，总会不受控制地落在那被毛毯覆盖的镜子上。毯子下面，那面镜子像一个被封印的恶魔，沉默着，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