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透早己麻木的神经。林溪在漩涡的余韵中被狠狠甩出,砸进一条湍急的溪流,激流裹挟着她翻滚,后背重重撞上水底的岩石,剧痛让她几乎彻底昏厥。
“咳…咳咳…”她本能地挣扎出水面,趴在湿滑冰冷的河岸碎石上,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肩头“心痕”的位置不再是刺痛,而是一种空洞的灼烧感,仿佛那里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只留下边缘撕裂的、闪烁着不稳定暗金余烬的裂痕。心口处,琥珀结晶曾经的位置,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空虚和皮肤上残留的、淡淡的金色灼痕。
她抬起头,视野模糊,被水浸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眼前不是熟悉的城市轮廓,也不是星海古宅的废墟,而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原始到令人心悸的森林。
参天古木的树冠在高空交织成浓密的墨绿色穹顶,只有极少数惨淡的光斑艰难地穿透下来,在地面厚厚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藤蔓上投下摇曳的光点。空气潮湿、粘稠,弥漫着浓烈的腐叶、泥土、以及某种奇异甜腻瘴气的味道。西周寂静得可怕,只有溪流的哗哗声和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这…是哪里?”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经纬梭最后的馈赠,将她带回了地球,却抛入了这片与世隔绝、充满未知危险的蛮荒之地。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伤势的沉重。她只能艰难地翻过身,仰躺在冰冷的石头上,感受着生命力随着每一次呼吸缓慢流逝。绝望,如同这林间的瘴气,无声地蔓延。
就在这时,指尖触碰到腰间一个坚硬、湿透的布包。
吴老的药囊!
这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在星海古宅生死搏杀中奇迹般保存下来的小包,此刻成了唯一的慰藉。她用颤抖的手,费尽力气解开浸水的绳结。里面没有丹药——那些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己耗尽或遗失。只有几样东西:
1. 几片用油纸小心包裹、依然干燥的深褐色草药:散发着熟悉的苦涩清香,是吴老特制的、能吊命续气的“参茸断续膏”残片,虽己不多,却是救命稻草。
2. 一个巴掌大小、由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薄册子:边缘磨损严重,显然被翻阅过无数次。这是吴老的行医手札!里面不仅记录着疑难杂症和奇药方剂,更在最后几页,用极其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记载着一些关于“源痕异变”、“心之褶皱”的零碎感悟和猜想!其中一段被反复圈点:
> “…心痕若裂,非外力可愈,乃本源动荡,心渊失衡。欲弥合,需引‘星髓’入体,调和阴阳,重筑心渊之壁。然‘星髓’缥缈,或存于天外陨铁之精,或生于地脉灵穴之魄,或…寄于异兽奇植之心核?凶险万分,慎之又慎…”
3. 一小撮用细密丝囊装着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粉末:正是经纬梭最后的遗骸!它们不再构成漩涡,静静地躺在丝囊里,触手微温,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的空间亲和力。
吴伯!林溪紧紧攥着药囊和手札,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即便在最后时刻,这位老人依旧为她留下了生的希望和指引!那关于“星髓”的记载,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求生的意志瞬间压倒了绝望。她艰难地抬起手,将一片珍贵的“参茸断续膏”塞入口中。药力化开,一股温热的暖流如同微弱的火种,艰难地在冰冷的经脉中流转,勉强吊住了她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剧痛稍缓,她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上。
她必须活下去!为了吴伯的牺牲,为了父亲的嘱托,为了那还未织就的网!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片森林,眼神锐利起来。很快,她发现了异常。
这片森林,过于“规整”了。
那些盘踞地面的巨大树根,并非完全杂乱无章。仔细看去,它们的走向,隐约构成一种巨大而隐晦的几何图案,如同某种被森林强行覆盖、却未能完全抹去的冰冷烙印。一些藤蔓缠绕古木的方式,也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非自然的螺旋角度。甚至空气中弥漫的甜腻瘴气,在透过稀薄光斑时,偶尔会折射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银灰色光痕!
“织机…”林溪的心沉了下去。经纬梭的随机跳跃,竟然将她送到了“织机”力量曾经(或正在)渗透、改造过的地方!这片看似原始的森林,很可能是“织机”早期进行“环境格式化”或“生态改造”实验的失败品或废弃区!那些残留的几何印记和银灰光痕,就是证据!
这意味着,这里不仅环境险恶,更可能潜伏着“织机”遗留的防御机制或…被其改造的生物!
就在这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风吹草动的摩擦声,从她侧后方的浓密蕨丛中传来!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物的平滑感!
林溪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她艰难地握紧了身边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肩头“心痕”的裂痕深处,那残余的暗金余烬如同被惊扰的星火,不安地闪烁了一下。
蕨丛被无声地拨开。
出现的并非想象中的机械造物或狰狞怪兽,而是一只…蜥蜴?
但这是一只林溪从未见过的蜥蜴。它体型不大,通体覆盖着银灰色的、如同金属鳞片般的甲壳,甲壳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的、与古宅纹路相似的黯淡光痕。它的眼睛不是生物的眼眸,而是两颗冰冷的、不断进行微扫描的红色几何体!最诡异的是,它口中叼着一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温润星辉的乳白色矿石!那矿石的光芒,竟让林溪肩头“心痕”的灼痛感奇迹般地舒缓了一丝!
“星…髓?”林溪脑中瞬间闪过吴老手札上的记载!这矿石的气息,与手札中描述的“调和阴阳、重筑心渊”的特性何其相似!
那银灰色的蜥蜴(或者说“织机”的生态改造产物?)似乎也感应到了林溪的存在。它的红色几何眼瞬间锁定了她,扫描光点急速闪烁。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将口中的星辉矿石往地上一放,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充满警告意味的、如同齿轮摩擦的嘶鸣。同时,它背部的金属鳞片微微竖起,缝隙间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它在守护那块矿石!而且,它对林溪身上残留的“心之褶皱”力量(尽管微弱混乱)表现出了明显的警惕和敌意!
机会!危险与机遇并存!
林溪看着那块近在咫尺、散发着温润星辉的“星髓”矿石,又看向那只明显不好惹、疑似“织机”改造生物的守护者。重伤的身体在发出警告,但肩头“心痕”对那矿石的渴望却又无比清晰。吴老的手札是唯一的指引,而“星髓”很可能是修复“心痕”、恢复力量的关键!
她该如何从这只冰冷的守护者眼皮底下,夺取那块“星髓”?强抢无异于自杀。智取?以她现在的状态,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目光,落在了腰间丝囊中,那撮闪烁着微光的经纬梭粉末上。这些粉末拥有空间亲和力…能否制造一个极其短暂的空间扰动?比如…让那块矿石“移动”一点点?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需要精确的时机,需要压榨出“心痕”裂痕中最后一丝混乱的力量作为引子,更需要…一点运气。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将精神沉入肩头那残破的“心痕”。裂痕深处的暗金余烬被她强行引动,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汇聚。同时,她的手指,悄然探入了装着经纬梭粉末的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