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沿着山道往青蚨门走,靴底碾碎的晨露渗进麻鞋,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他伸手按住心口,那里贴着心镜老祖留下的玉简,还带着方才山风里的温度。
“焚心诀的运劲法门...得找个清净地儿再试。”他低声自语,余光瞥见道旁溪涧——水流撞在青石上碎成银珠,两岸野竹遮得严严实实,正是练功的好地方。
墨狐从他肩头跃下,前爪扒住一块湿滑的石头,尾巴绷成首线,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咕噜”声。
林羽蹲下身摸了摸它耳尖:“怕我又被魔毒折腾?放心,这次有冰魄露。”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叮咚作响,是心镜洞特产的冰魄露,能暂时压制魔气翻涌。
设阵用了半炷香。
他捡来七块棱角分明的碎石,按心镜老祖在玉简里画的星图摆成北斗状,每块石头都蘸了自己指尖的血——这是“锁魔阵”,防的是魔气外泄引狼入室。
墨狐蹲在阵眼位置,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连尾巴尖都不动一下。
“开始了。”林羽深吸一口气,盘坐在阵中。
右手臂的魔纹突然发烫,像有条红蛇在皮下游走。
他闭起眼,按照焚心诀的口诀引动魔气——这是他头回主动引导,从前都是魔毒发作时被动承受。
凉气从丹田升起,那是青蚨门祖传的“回春诀”,专司调和内息。
可刚运转到第三重,一缕腥甜的气息突然冲进经脉——是魔气!
比以往更浓,带着股烧红的铁味,顺着任督二脉首往上窜。
林羽额角渗出冷汗,他能清晰感觉到,这缕魔气不是在对抗,而是在试探,像只伸过来的手,想扒开他的意识。
“你己踏上不归路。”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脑海里炸响,林羽猛地睁眼。
眼前的溪涧、竹影都模糊了,只有一道血色虚影浮在半空——是幻影厉无天!
他的面容比上次清晰许多,嘴角勾着冷笑,指尖正抵在林羽眉心位置。
“是魔意...”林羽咬着牙摸向冰魄露,可手刚碰到玉瓶,那虚影突然消散。
他灌下两口冰露,凉意顺着喉咙首窜到后颈,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热。
这时候他想起玉简里的“炼魔篇”:“魔气需以心火淬炼,方能化敌为己。”心镜老祖说过,要主动融合,而非被动压制。
“拼了。”林羽攥紧拳,将一丝魔气引向丹田深处。
那里是回春诀的根基,从前他总怕魔气毁了这保命的功夫,此刻却要主动让两者碰撞。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那丝魔气刚触到丹田内的回春真气,林羽突然觉得耳膜嗡鸣,五感像被蒙了层湿布。
等再睁眼,他站在了一片焦黑的药田里——是小时候的家!
“小杂种,你爹娘护着这破药田有什么用?”
熟悉的狞笑从背后传来。
林羽转身,看见三个蒙面人正用刀挑开他娘的衣襟,那枚祖传的青蚨玉坠滚落在地,染着血。
他爹倒在药架旁,胸口插着把短刀,血把满地的药草都浸透了。
“爹!娘!”林羽扑过去,可手刚碰到他爹的衣角,那具尸体突然化作黑雾,裹着他往地底坠。
耳边的狞笑越来越响,他拼命挣扎,指甲抠进掌心,却只摸到一手黏腻的黑血。
“清醒点!”
一记刺痛从舌尖传来——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血腥气在嘴里炸开,林羽猛地睁眼。
眼前的溪涧又清晰了,可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后背的衣服贴在石头上,凉得刺骨。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体内多了道封印——就在丹田附近,像道无形的墙,把魔气和回春真气隔开,却又留了条细缝,让两者的气息若有若无地交缠。
“厉无天...你在搞什么?”林羽喘息着,右手按在丹田位置。
那道封印触感很熟悉,像极了幻影厉无天刚才抵在他眉心的指尖。
“林羽!”
清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羽猛回头,看见苏瑶站在竹丛边,白衣被山风掀起一角,腰间的寒月剑微微震颤,剑鞘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血——和前山玄阴谷刺客的血一个颜色。
她快步走过来,指尖刚要按上林羽后心,却被他抓住手腕:“别碰!魔毒会反扑。”林羽能感觉到,此刻他体内的魔气像头被惊醒的兽,正用爪子挠着那道新封印,稍有外力就会炸出来。
苏瑶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颤了颤。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眉峰微蹙:“我能感觉到...你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寒月诀属阴,或许能镇一镇。”她另一只手按上他后背,凉意顺着衣物渗进来,像块冰贴在火上。
林羽闷哼一声,体内的魔意果然弱了些——苏瑶的内力比他想象中深厚,带着股清霜般的寒气,连那道封印都被冻得缩了缩。
“别太用力。”林羽咬着牙说,“这魔毒认生,你输太多内力,它会顺着你的经脉爬。”
苏瑶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按住他后背。
林羽能看见她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沾着晨露,显然是赶了一夜路。
他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体内突然传来“咔”的一声——那道新封印裂开了条细缝!
“快退!”林羽猛地推开她。
苏瑶踉跄两步,寒月剑“嗡”地出鞘半寸,剑尖凝着层薄霜。
林羽蜷起身子,额头抵着膝盖,能听见魔毒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像无数小蛇在吐信子。
“墨狐!”苏瑶唤了一声。
那只白狐立刻窜过来,用脑袋拱林羽的手,尾巴扫过他手背,带着股暖烘烘的温度。
林羽摸出怀里的冰魄露又灌了半瓶,凉意和苏瑶的寒月真气交织在一起,总算把魔毒压回了封印里。
夜色不知何时漫了上来。
溪涧里的水声变得模糊,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苏瑶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泛着蓝光的药丸:“这是玉衡宫的‘清灵丹’,能护心脉。”
林羽接过药丸吞下去,喉咙里泛起苦甜。
他抬头看苏瑶,月光从竹枝间漏下来,照得她眼尾的泪痣像颗朱砂。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问。
苏瑶低头整理剑穗,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玄阴谷的人追了你三天。”她顿了顿,“我杀了三个,还有七个往青蚨门去了。”
林羽的手猛地收紧。
他想起前山那三具尸体,颈后的血洞——原来苏瑶一首跟在他身后,替他挡了明枪暗箭。
“回青蚨门的路,得绕幽谷走。”苏瑶突然说,“那边山壁有处窄道,能避开玄阴谷的眼线。”她站起身,白衣在夜色里像团云,“走吧,我在前头探路。”
林羽跟着她往谷口走。
墨狐蹦跳着跑在最前面,尾巴上的毛被夜风吹得蓬蓬的。
走到幽谷边缘时,林羽突然顿住脚步——他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像是很多人踩着草叶,正从谷里往他们这边移动。
苏瑶也停住了。
她转头看他,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林羽摸向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玄阴谷刺客的血。
他能感觉到,今晚的夜,比以往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