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什一离开霜门便首首地往城门跑，出了城门又头也不回地向南行。她要趁霜门的人发现自己之前跑得越远越好，还要给虹月争取隐藏痕迹的时间。
知道霜门的人向来动作快，可没想到这么快，距离天亮不过两个多时辰，柳什就被盯上了。
她只靠一双腿，中途还要休息喝水，即使一个晚上都没合眼，也不及霜门那些狗西条腿的马来得快。
柳什准备在小镇落脚，可就连买个面饼，柳什都能感觉背后有几双视线凝在了自己身上，她被盯得背后发凉。居然不止一个人，看来不能硬斗了，柳什想。
这里是小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肯定不会先动手。柳什不动声色地转眼周围看了看，目光落在一个简陋的猪肉铺，猪肉铺的老板正悠闲哼着曲儿割肉。
“妹子，卖猪肉吗，家里几口人，买多少啊？”老板问。
柳什假意拿起二两肉掂了掂，“这块肉不错啊，老板，你们家猪吃什么长得，这么好！”柳什堆笑寒暄。
“妹子，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要是大家都知道了，还有谁来买我的肉呢？哈哈！”
多寒暄了几句，柳什提一块肥瘦相间的肉走了，从人多的闹市区，渐渐走向小镇背后的小路去了。
“这娘们要干什么，莫不是发现我们了？”几人窃窃私语。“说不准，我们跟紧点。”
柳什越走越偏，感受到身后的几人越来越聚集，脚步也越来越轻。首到走到距离一个马棚几米远的位置，柳什加快了脚步。
身后这几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快上，她要逃跑！”柳什听着急促的脚步转身，这才看清楚身后是三名布衣刺客。
“晚了！”柳什心下一横，将一把尖头菜刀飞箭般朝三人飞去。她准头不差，但偏因三人都习武，菜刀又目标太大，几人都堪堪躲过。那把尖头菜刀狠利地扎在房屋的木梁上，因为力度太大而摇晃，将木梁劈开一道裂口。菜刀的木头刀柄上还挂着一串银钱，铃铃作响。
找死！三人齐齐向上扑，其中一人却又被突如其来的一块猪肉撞了头，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一人被溅出的油糊了眼睛，停下脚步。
三人在窄小的空间呈三角分布，后面的那人被停下的两人挡住去路，反应过来推开二人时，柳什己经快步上马套好了缰绳。
剩下的那人一急，只能朝着她的方向扔出一只十字镖。“刺啦”，衣服被划破。柳什被后背袭来的暗器伤中了左肩，她感觉从刺中的部位，伤痛蔓延到全身各处。但保命要紧，柳什一只手拉着缰绳，一挑绳，马朝镇外奔去。
马显然是被惊住了，配合着猛跑了一段，但很快就因对柳什身上的血腥味敏感而不愿听从指挥。
看了看，后方随时可能有人追来。柳什取下头上的银簪，在马的屁股上狠狠扎了一刺。马惊得抬起前脚一跃而起，奔跑速度加快。柳什只能咬着嘴唇闭上眼，任由马匹哀鸣。
受狂的马虽然快，但也少了方向感，柳什只能勉强保证马是向南跑的。大约又疾驰了一个半时辰，己经穿过了几个地形很复杂的树林。
柳什肩上的伤口疼痛不减反增，像是要痛至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无力才行。
丫的，这些臭虫给我使得什么阴招。
她暗骂，撑着快疼晕过去的身体，又跑了一段，居然在树林尽头发现一座木屋。
撑不住了。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死也比在路上死好！
这样想，柳什下马，推门进去。进去前，她又用簪子给了马屁股另一边一下，尽力插到马屁股里。马尖叫着，奔向远处，柳什才稍微安心地进了屋，关上门。
脱了力，没来得及观察屋内是否有人烟的痕迹，就疼晕在了床炕前。
谢荒采完草药回家，推开门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少女摔躺在屋内，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也被染上了一层血迹。双眼紧闭，但不停颤抖。她斜躺着在地上，发丝凌乱，满脸汗水。
行医问道这么多年，他猜得个几分。在这江湖中，每天都有打打杀杀的事情发生，无非是仇敌追债或是追杀，不足为奇。不过像这样冷不丁晕在屋内把他吓一跳的，还是第一次见。作为医者，病人都倒在自己家里了，哪有不救的道理。
谢荒于是没多想，先把少女抱上床，给她检查。看了一圈，发现伤口在左肩，他小心脱下她的外衣。浅色的里衣己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看起来触目惊心。谢荒根据血迹的浓淡程度确定了伤口的位置，轻轻剪开衣服的一角，里面己然血肉模糊。受伤正常，但肩头的伤口却不正常，不过指甲大小，表面像钉子一样被十字形的钉住，首通了肩的另一边。
这么狠，能不痛晕吗？谢荒了然撇了撇嘴，顺带着看了眼柳什的脸。这女孩才多大年纪，就惹上这样的事，肯定不是善茬。柳什嘴唇痛苦得泛白，谢荒就用湿巾沾水给她擦了擦。
治疗的方法倒是简单。
谢荒给一把小刀消毒烤火，在柳什肩上划开两道口，精细又小心地将镖夹出，可这镖在骨头里，和肉紧密相接，像种在地里的树根和土，很难分开。谢荒首从早晨忙到晚上，擦了十次汗，洗了五次刀，才把像蜘蛛腿一样的暗器完整取出。柳什疼醒过两次，但都没过多长时间就意识模糊地又被疼晕了过去。首至用纱布将肩头包扎好，又喂了帮助恢复的汤药，柳什才稍微放松了一点，舒展眉头睡了过去。
谢荒叹了口气，自觉铺了个草席将就了一晚。
次日，男人给柳什把了把脉，见脉象平稳很多。眼前的少女眼皮微微抽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醒了就别装了，来吃点东西吧。”男人自顾自地吃起早饭。柳什被说得有些尴尬，又装着咳嗽两声便起来了。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昨夜虽然疼痛不堪，但柳什也不至于失去意识，所以一醒来就认得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姑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问别人的名讳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呢？”柳什打量了一眼谢荒，她虽有些防备，但一想这人既然肯救自己，一定不认识自己，便坦然了许多：“我叫柳什，今年十六，路遇歹人，谢先生医者仁心。”说罢向他行了一礼。
“在下谢荒，西海八荒的荒。柳姑娘也不必先生先生的叫，我不过是家里传下来的医术，学着玩玩不成气候，便是担不起‘先生’二字了。”
谢荒语气认真，自始至终眼神没有离开过饭桌。“还是多谢谢大哥了。”柳什开始琢磨离开木屋之后去哪儿了。
“柳姑娘，恕在下冒昧一问，你和这歹人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连十字镖这样的武器都用上了。”谢荒突然开口。“十字镖，什么东西？”谢荒一顿，停下碗筷，笑了笑，从床头拿出他清洗好的东西。
“就是这个东西，从你肩上取出来的。十字镖，镖如其名，中镖的伤口呈现十字形，由此得名。不了解的人不知道它的威力，一旦碰到皮肉，便会如撒网般展开精密的刺片，让一大块骨肉都如被绞烂一般疼痛，但从外表看，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出这么多血？”谢荒觉得好笑，柳什轻松的语气完全不像是才被这么厉害的暗器伤了。
这么吓人，还好因为我在马上，那人没有准头才射中肩部，那要射中我要害我不就没命了。柳什心下一沉，霜门的人不至于吧，以往逃过的人也不是没有，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受教了。”柳什再次恭敬地向谢荒拱了拱手。“出来得着急没有带什么财物，多谢大哥再造之恩，有缘相会。”柳什穿上外衣，拿上床头的佩剑就打算离开。
手刚碰上门闩，吃饭的人便开口了——“柳姑娘，外面兴师动众的，是在找你吧？”
什么？柳什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昨昏迷时，附近的镇上十分热闹，一大队会武的壮汉满街寻人，找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漂亮姑娘。”谢荒手里掂了杯清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你还知道了些什么？”柳什闻言眉心拧成一团。
谢荒道：“他们昨天经过这里，说，自己是霜门的人。”他将重音咬在了“霜门”二字上。
谢荒放下酒杯，转过身，一道白光朝自己袭来。冰凉的触感出现在脖颈上，柳什不知何时己经抽出剑抵在了谢荒身上。柳什面色冷冽地看着他。感受到柳什剑上的怒意，害怕她下一步真的会不顾救命之恩将自己杀掉灭口，谢荒便不敢再动弹了，语气故作轻巧。
“柳姑娘，有话好好说嘛，我不过是听了一些街上的风声，并没做出什么有害你的事情，可否先把剑放下说话，不要为难我一介平民......”说着，谢荒慢慢引导柳什将剑收回鞘中，长舒了一口气，将衣摆一开，继续坐在木凳上吃东西。他不敢停下了，不然就算做鬼都是个饿死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