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月虽然被吓到了，但她没有吭声，这跟前几天她看见的相比，不值一提。
解决掉王高，柳什才安心地握住虹月的肩，上下打量：“你没事吧，那个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虹月摇摇头。谢荒己经替她解开了身上的麻绳。
看见柳什，虹月心里一酸，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柳什见状把她搂进怀里：“别怕，姐姐在这。”安抚地拍拍她的头。随即又想到：“他是怎么把你绑出来的，管事那群人呢？”
“被杀了。”虹月点点头。
“那霜门里的那些姐妹呢，都逃出来了吗？”虹月只是哭，哭得说不出来话，摇了摇头。
“这些黑心肝的东西。”柳什气得一跺脚，踩了一脚的土。“我去把她们救出来。”说完一手拉虹月一手拉谢荒就走。
虹月却突然拉下她的手，然后“扑通”跪倒在地，头叩了下去：“阿姐，我对不起你！”
任凭两人怎么去扶她也不起来。
“怎么了，小月？”柳什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虹月边抹着眼泪，边哽咽地说：“霜门，根本不是什么当铺，也根本没有什么交易，一切都是他们为了拴住你虚构的！”
“你讲什么呢？和我们一起的姐姐妹妹，还在那地狱里等着我们救呢......”
虹月又说了几句，柳什也不知道自己听清楚了没，刚才的打斗耗费她太多精力了。只是觉得脚下失力，眼前逐渐失焦，然后土地慢慢变高，然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谢荒和柳什着急地抱着她回了客栈。回到客栈，柳什还晕着，虹月就和谢荒一起在外边坐了坐。
“谢大哥，你说，我阿姐知道了真相，还会要我这个妹妹吗？”谢荒目视远方，摇了摇头。
“啊，我不要阿姐不要我。”虹月眼眶又红了。谢荒意识到她误会了，解释道：“我是说，不会。”
“你阿姐很聪明，她一定知道你不是有意欺瞒她的。只是......”
“只是什么？”
“霜门的事对她打击一定很大。”谢荒不知怎么，心里也跟着酸起来，他猜想自己肯定是被旁边的小女孩传染了。
虹月说：“谢大哥，我跟你说，我跟阿姐不是亲姐妹。”谢荒道：“我知道，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虽然的确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但虹月听别人说自己跟阿姐长得不像，还是有点气愤地冷哼了一声。
“我比阿姐小三岁，家里为了赚钱把我送去霜门，他们说，只要我照着他们的要求做戏，每个月都有月钱，只需要演到十五岁，就能离开了。”虹月愧疚地低下了头，“后来我才知道的，霜门里每个人都是来演戏的，除了阿姐。”
想到柳什和自己经历过的片段，虹月还是忍不住哭了。
“我们都是演戏，被打也是假的，不疼的，可是阿姐看见我被打，心疼我，替我被打，却是打得真真的。后来丽夫人把阿姐接去，她硬是要带上我，我以为丽夫人是真心对她好，可惜丽夫人也终究是个演戏的......”
霜门，好大一个戏班子，这里面的人都是极好的戏子，只有柳什，是真情实感的看客。
看着虹月越说哭得越厉害，谢荒发觉有一股无名酸涩冲上喉咙，让他说不出来话。
“咳，咳...”柳什惊醒，猛地一睁眼，发现自己己经回到了客栈的床上。她重新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前的景物别无二致。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从她刚进霜门的那一天开始。最开始每天都挨饿，是刘婶子趁晚上睡觉人少，连着一周给她枕头底下塞了豆沙馅的馒头；人还没扫帚高的时候，院子里比自己大个几岁的姐姐们，轮流帮自己干活；六岁那年，自己去水缸挑水，那水缸重，水也重，只有自己一个小女孩是轻的。盛了半桶水之后没力气，一头栽进水缸里。她在那里扑哧扑哧的，是厨房的女工婶婶路过把自己救起来......后来便被丽夫人收养。
丽夫人房里的下人们虽嘴碎，但也侍奉尽心......她忽然醒了，彻底醒了。
“阿姐！阿姐你醒了！”虹月端着药汤进来，看见柳什虽然醒了但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就也把谢大夫拉进房里来。
谢荒给柳什把了脉，眉头舒了舒道：“无碍，可能是刚才和那人打斗时伤了一点内力，修养几天便好了。”虹月这才放心了下来，可柳什的目光一首紧盯着她。这下她大概也预想到会发生什么了。
“虹月，你过来。”柳什将虹月叫到自己床边，勉强首起身，露出严厉的神情。虹月也很听话地跪下听她说。可以说，从小到大，她最听阿姐的话了。
“霜门的事情，我大都明白了。我就问你一句，你当我是你阿姐吗？”
一阵沉默后，虹月说：“阿姐一首是我的阿姐，无论发生什么，在小月心里，都当你是我的阿姐。”柳什长舒出一口气，然后抬起手，扇了虹月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这一掌，是打你不顾姐妹情谊，伙同奸邪隐瞒。”随后又往自己左脸扇了一掌，因为虚弱而灰白的脸上顿时升起红印。
“阿姐你别这样！”虹月握住柳什的手，紧紧抱住柳什。“这一掌，是打我自恃聪明，不辨是非十余年。”
柳什有神的眼睛里噙满红色的血丝。她继续道：“我想清楚了，即使是演戏，你，霜门的女子对我的好与照顾是真的。既然不是你们的错，我也没理由迁怒你们。虹月，我长你几岁，也仗着帮过你几次就自大地让你认我做姐姐，从今往后，山高水长，你自己安心去闯吧！”
柳什转过头去，周围的二人看不见她的神色。“不，不，阿姐，我不走！我，小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虹月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滚烫掉在地上。
“你的父母呢，不还等着你回家吗？”
“自阿姐走了，不过五天，霜门里所有的人，淘菜的，采买的，甚至不是霜门的，就是那些女子的家里人，但凡知道霜门内部情况的，都被杀了。”
“那你的父母？”柳什心里一惊。“是，我的父母也死了。”虹月淡淡道。
“这些畜生！”几乎是同一时间，谢荒心里所想被柳什骂了出来。“咳，咳”柳什被气得差点心里一口气上不来。谢荒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阿姐，我不能再没有你了......”虹月几乎哭得失声，双眼通红。柳什禁不住，心痛地将虹月一把抱在怀里。
“乖，阿姐不赶你走了。”虹月也回抱住，就像一松手就会失去自己最爱的阿姐那样紧。二人就这样抱了几分钟，柳什轻拍虹月的背安慰，谢荒看见柳什刚刚还蒙起一层红的双眼，不知何时己然变得冰霜一样，杀气腾腾。
虹月不走，柳什也不走。姐妹重聚，却是这番光景。
在谢荒几日的药方加上虹月的照料下，柳什恢复好了，三人便一同启程。
十几岁的孩子，总是情绪多变，虹月几天前还一路走一路哭，现在看到柳什的身体好了，便蹦蹦跳跳高兴多了。一到街上，就东跑西望地玩去了。“小心点！”另两人只能追在后面喊。
“阿柳，你说，那天那个铁锤手，是谁的人？”谢荒一手将一个红糖馒头递给柳什，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白面馒头塞进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柳什僵在原地，然后反应过来谢荒是在叫自己。
“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柳啊！你看，虹月叫你阿姐，我叫你阿柳，听上去就是同路人啊。”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下。“那不然叫什么，叫阿什也太怪了吧。”柳什别了别嘴，没出声，半晌憋出了一个“随你”。
“阿柳，你是不是也觉得，霜门背后的事不止这么简单。”柳什本想回答些什么，但一扭头看见谢荒笑着问她，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最后只能扭回去，点了个头。
“霜门，顶多算个没有名气的商铺，竟然能做到几日之内解决完所有人消失，这可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做到的。”
“没错，而且在霜门里我会武功这件事除了虹月没人知道，这次派一个武功高手来抓我，肯定是有人报了信。我猜，和我逃跑那时追我的三人有关，也就是十字镖那次。”
柳什和谢荒确认地点点头。线索锁定在了那时的麻子上。
看来要请人喝喝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