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教室里，彩色的蜡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空气中弥漫着水果糖和橡皮泥的味道。暖黄的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恰好照亮了教室中央那座由彩色积木搭建的小城堡，也照亮了林暖暖仰起的小脸蛋上得意的笑容。
"暖暖，老师叫你过去。"小顾惜之站在一旁，仰头看着她。他比暖暖矮半个头，齐耳的短发总是服服帖帖，不像暖暖的头发总是像被台风扫过一样，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
暖暖蹦蹦跳跳地跑向老师，粉色的小皮鞋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今天特意穿了妈妈新给她买的小裙子，上面绣着五颜六色的小花，转个圈时裙摆会轻轻飘起，像一朵盛开的花朵。
顾惜之站在原地，小手抓着衣角。他看着林暖暖欢快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精心搭建的城堡，那座几乎耗尽了他全部耐心和细心的建筑。城堡的塔尖高耸，城墙坚固，他还特意用红色的小旗子做了装饰，就像童话书里公主住的城堡一样。
"暖暖真厉害！"老师夸奖道，"这是你一个人搭的吗？"
林暖暖骄傲地点点头："是我一个人搭的！老师你看，这是公主的房间，这是骑士的房间，这是..."
老师微笑着听着，不时点头。顾惜之站在角落里，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城堡的城墙。城堡是他和暖暖一起搭的，但暖暖总是不耐烦那些"无聊"的部分——城堡的地基、城墙的厚度、塔楼的结构。她喜欢用最鲜艳的颜色和最大的积木搭建城堡的外观，而顾惜之则负责那些看起来不那么"漂亮"但非常重要的部分。
"我来帮你看看！"林暖暖跑回来，拽着顾惜之的手往城堡走去，"老师说让我教你一些东西！"
顾惜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城堡旁边。他刚要说话，林暖暖却突然指着他的手："老师！顾惜之在动我的城堡！"
老师的目光立刻转向顾惜之："顾惜之，老师不是说过不能随便碰别人的玩具吗？"
"不是的，老师..."顾惜之刚要解释，林暖暖又抢着说："他还推倒了城堡！"
"我没有！"顾惜之急得小脸通红，"我只是..."
但老师己经皱起了眉头："顾惜之，跟老师道歉。弄坏别人的玩具是不对的。"
顾惜之低下头，嘴巴紧紧抿着。他看着地上散落的积木，那些他精心摆放的小汽车和小人偶，现在都摔得七零八落。他伸手想去捡起来，却被林暖暖抢先一步。
"不要碰！"林暖暖大声说，"老师，你看他多不乖！"
顾惜之的手僵在半空中，小手心沁出了汗珠。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老师都会相信林暖暖的话。在幼儿园里，林暖暖总是那个最可爱、最听话的孩子，而他却总是被忽视的那个。
"顾惜之，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老师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弄坏别人的玩具是不对的，你要向暖暖道歉。"
"我..."顾惜之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水，"我不是..."
"老师，"林暖暖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算了，反正城堡都坏了。我去玩别的了。"
她转身跑开，粉色的裙摆像一朵花一样在教室里飘荡。顾惜之看着她的背影，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他慢慢蹲下身，开始一块一块地捡起地上的积木。
"别捡了，"林暖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反正都坏了。"
顾惜之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捡着积木。他的眼泪掉在积木上，很快就被阳光晒干了。
从那天起，一种默契在他们之间形成。每当幼儿园里发生什么"事故"，无论林暖暖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惜之总会默默站在她身边，尽管他知道，真相并非如此。
多年后的高中教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林暖暖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顾惜之坐在她旁边，正在做一道数学题，眉头微皱，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滑动。
"猪脑袋，"顾惜之突然用笔轻轻敲了敲林暖暖的额头，"你小时候就这么会推卸责任。"
林暖暖猛地抬起头，头发因为动作太猛而甩到了脸上。她一把撩开头发，瞪着顾惜之："你说什么？谁是猪脑袋？"
"就是你，"顾惜之不慌不忙地继续写题，嘴角却挂着笑，"还记得幼儿园那次吗？你把城堡弄塌了，却说是我弄的。"
林暖暖的脸一下子红了："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了，谁让你乱碰我的城堡！"
"我帮你加固，"顾惜之叹了口气，"城堡的地基太薄了，稍微碰一下就会倒。我只是..."
"谁要你多管闲事！"林暖暖打断他，但语气己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
顾惜之看着她，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他记得林暖暖的裙摆、她得意的笑容、她抢着向老师告状的模样。他也记得自己被冤枉时的委屈，被忽视时的难过，以及最后默默捡起积木时的无助。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成为她的"顶包侠"，无论是在幼儿园、小学、初中，还是高中。
"初中那次你记得吗？"顾惜之突然问道。
林暖暖愣了一下，然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哪次？"
"你把墨水洒在校长办公室的地毯上，却说是我不小心打翻的。"顾惜之挑了挑眉，"结果校长让我擦了一个星期的地毯。"
林暖暖的脸又红了："那、那是因为校长凶我！我只是害怕..."
"害怕就说实话，"顾惜之叹了口气，"我替你背黑锅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你怪我啊！"林暖暖大声说，但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
顾惜之看着她，忽然笑了："不怪。"
林暖暖愣住了："什么？"
"不怪你。"顾惜之放下笔，认真地看着她，"因为从幼儿园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我才不是！"林暖暖跳起来，结果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桌子。
"你看，"顾惜之站起身，拿过纸巾擦拭桌面，"连水杯都害怕你。"
林暖暖气鼓鼓地坐下，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顾惜之！你再这样我告诉老师你去！"
"去啊，"顾惜之挑了挑眉，"看看老师是信你，还是信我。"
林暖暖一下子泄了气。她知道，即使是一句小小的谎言，在顾惜之面前都会被轻易识破。多年来，他们之间的这种"游戏"似乎从未改变过——她总是试图推卸责任，而他总是默默承担。
广播里突然传来校园通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斗嘴："请初三（3）班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
林暖暖立刻来了精神："太好了，体育课！"
顾惜之无奈地摇摇头："每次一说体育课你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那是！"林暖暖一边收拾书本一边说，"运动细胞可是与生俱来的！"
顾惜之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忽然想起初二那年的一次运动会。当时林暖暖报了400米跑，结果跑到一半就摔倒了，膝盖擦破了皮，疼得首哭。
"我不跑了！"她坐在跑道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师。
"不行，"老师皱着眉头，"你都跑到一半了。"
"可是好疼啊！"林暖暖抽泣着说。
就在这时，顾惜之跑到了她身边："老师，我替她跑吧。"
"什么？"老师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你的项目是..."
"我弃权，"顾惜之打断他，"让我替暖暖跑吧。"
结果那次运动会，顾惜之跑出了年级第一的成绩，而林暖暖则躲在医务室里擦药水。
"想什么呢？"林暖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没什么，"顾惜之回过神来，"走啦，体育课要迟到了。"
他们走出教室，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十几年过去，他们从幼儿园的小不点长成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但某些东西似乎从未改变。
林暖暖忽然停下脚步："顾惜之。"
"嗯？"顾惜之回头看她。
"谢谢你。"她轻声说，脸上带着一丝林暖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红晕。
顾惜之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谢我什么？"
"就...就谢谢你的那些顶包啊。"林暖暖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其实我都知道的。"
顾惜之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不用谢。"
"可是..."
"林暖暖。"
"嗯？"
"从小到大替你背锅，不差这一口了。"顾惜之笑着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林暖暖嘟着嘴躲开："都多大了还揉我头发！"
"你头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不听话。"顾惜之笑着说，然后突然正色道，"对了，下周月考..."
"又来了又来了！"林暖暖打断他，"就知道考试考试！"
"我是说..."顾惜之无奈地笑了，"你要是再考倒数..."
"哼！"林暖暖瞪着他，"你等着瞧！"
他们继续向操场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青春的脚步轻快而充满活力。远处，操场上的同学们正在嬉戏打闹，欢笑声随风飘来。
没人知道，十几年后的一天，这个总是默默为她承担一切的男孩会问她："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而那个总爱推卸责任的"猪脑袋"女孩会红着脸说："嗯嗯嗯？？随即，她道：...顾惜之，我再也不让你顶包了行么？老公这锅你真顶不了..."
不过，那是后话了。
此刻，阳光正好，他们年轻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就像那座曾经倒塌又被小心翼翼重建的积木城堡，终将矗立在记忆中最温暖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