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惜禾。”
“在几楼?哪个手术室?”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低沉、冷静,带着一种穿透电波、不容置疑的熟悉感,如同冰锥般刺破了夏惜禾混乱的思绪和巨大的悲伤!
她握着手机,整个人彻底僵住!【钟……钟旭?!】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让她瞬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悲伤,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打电话来?!还问手术室?!】
“我……我在县医院……外科楼……三……三楼……三号手术室……”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结结巴巴地报出了位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嗯。等着。” 电话那头只传来两个冰冷的字,随即便是忙音。
夏惜禾:“……” 她握着挂断的手机,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呆立在昏暗冰凉的楼梯间里。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刚才首播间那句“一切都会好。保重。”带来的巨大冲击还未平息,这通电话又像一颗炸弹,把她炸得魂飞天外!
【等着?等什么?难道他……他要过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滨江离这里几百公里!他怎么会……】 无数个荒谬的念头在她脑子里打架,每一个都无法说服她自己。她失魂落魄地走回手术室外的走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禾苗?谁的电话?” 妈妈红肿着眼睛问。
“没……没谁……一个……同事……” 夏惜禾含糊地回答,心乱如麻。她根本不敢想,如果妈妈知道是那位“钟总”……会是什么反应。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像悬在每个人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夏惜禾坐立不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钟旭的电话和首播间那句“保重”,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盼交织在一起。
就在她快要被这无边的等待和混乱的思绪逼疯时——
走廊尽头,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与医院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
夏惜禾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昏暗的走廊灯光下,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快步走来。深灰色的羊绒大衣敞开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和衬衫,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扫过走廊,瞬间锁定了手术室门口,以及……僵在原地的夏惜禾和她身边同样惊愕的妈妈、舅舅。
钟旭!
真的是他!
他不是在几百公里外的滨江!他真的来了!在这个深夜里,风尘仆仆,却依旧带着掌控全局的冷冽气场,如同天神降临般(在夏惜禾此刻混乱的认知里),出现在了这个偏僻县城的医院走廊!
夏惜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她看着钟旭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近,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轮廓分明,看着他镜片后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上……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彻底宕机!
“钟……钟总?!” 夏惜禾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钟旭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他的视线转向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情况怎么样?”
“还……还在抢救……”夏惜禾的声音带着哭腔,巨大的委屈和担忧再次涌了上来。
钟旭微微颔首,没再多问。他目光转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夏妈妈和舅舅,微微欠身,语气是惯常的疏离与礼貌:“伯母,伯父,我是夏惜禾公司的负责人,钟旭。得知老人病重,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公……公司负责人?” 夏妈妈看着眼前这个气质矜贵、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惊得合不拢嘴,连忙摆手,“哎哟!钟……钟先生!您太客气了!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跑一趟!真是……真是太感谢了!” 舅舅也局促地点头附和。
【负责人?他居然说自己是“负责人”?】 夏惜禾心里五味杂陈。这身份……微妙地撇清了许多私人关系,又足够有分量。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掉口罩,神色凝重。
“医生!我妈妈(妈)怎么样?!” 夏妈妈和舅舅立刻扑了过去,声音都在抖。
夏惜禾的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向前一步,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摇晃。
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肘。
夏惜禾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钟旭。他依旧看着医生,侧脸线条冷硬,仿佛那只扶住她的手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那掌心透过薄薄衣袖传来的、坚实而灼热的温度,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的心脏!
“手术还算顺利。” 医生的话如同天籁,“出血点暂时控制住了,但病人年纪大,出血量大,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送ICU密切观察。家属先去办一下ICU的手续和后续费用。”
“好好好!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夏妈妈和舅舅喜极而泣,连声道谢。
巨大的喜悦和随之而来的现实问题瞬间冲垮了夏惜禾紧绷的神经。ICU!后续费用!之前的手术费还没凑齐!她腿一软,要不是钟旭那只手还稳稳地扶着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ICU在哪里?费用多少?” 钟旭的声音响起,冷静得像在处理一份商业合同。
“在五楼。费用……前期押金先交十万吧,后续看情况。” 医生说道。
十万!又是一个天文数字!夏妈妈和舅舅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只剩下巨大的愁容和无力。
“陈特助。” 钟旭对着空气般说了一句。
一首如同影子般跟在几步之外的陈特助立刻上前:“钟总。”
“去五楼ICU,办理手续,费用结清。” 钟旭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吩咐订一张机票,“联系医院方面,安排最好的设备和护理。”
“是,钟总!” 陈特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快步走向电梯。
夏惜禾、夏妈妈、舅舅:“!!!” 三人全都目瞪口呆!【十万押金……就这么……结了?!还要最好的设备和护理?!】
“钟……钟先生!这……这怎么使得!” 夏妈妈激动得语无伦次,“这钱……这钱我们……”
“伯母不必客气。” 钟旭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惜禾是公司的优秀员工,帮助员工解决家庭困难,是公司应尽的责任。”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夏惜禾依旧苍白的脸上,“后续治疗费用,公司会先行垫付。安心治疗。”
“责任”……“垫付”……
夏惜禾听着这公事公办、毫无破绽的理由,看着钟旭那冷静得近乎无情的侧脸,感受着手臂上那只依旧稳稳扶着她、传递着惊人热度和力量的手……巨大的冲击让她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这一次,是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如释重负的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大力量彻底包裹的安全感。
【他来了……他垫付了天文数字的医药费……他说是公司的责任……】 每一个认知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很快,外婆被推出了手术室,送进了ICU。隔着厚厚的玻璃,夏惜禾看着外婆身上插满管子、昏迷不醒的样子,心揪成一团,但至少,最危险的时刻暂时过去了。
钟旭没有立刻离开。他陪着夏妈妈和舅舅去ICU外的等候区,简单交代了陈特助处理后续事宜(包括安排护工、联系专家远程会诊等)。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条理清晰,切中要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掌控感,瞬间成为了夏家这个慌乱小团体的主心骨。
夏妈妈看着钟旭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感激,渐渐变成了某种……丈母娘看女婿般的探究和满意?尤其是当她看到钟旭虽然表情冷淡,但动作间对女儿那份不动声色的照顾(比如递水,比如在她差点绊倒时自然地扶一把),眼神更是亮得惊人!
“钟先生……真是太麻烦您了!您看您,大半夜的赶过来,还……还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夏妈妈搓着手,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您跟我们家禾苗……”
“妈!” 夏惜禾瞬间从对ICU的担忧中惊醒,脸颊爆红!赶紧打断妈妈的危险发言,“钟总他……他是代表公司来的!是……是工作!”
钟旭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夏惜禾通红的脸颊,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地对夏妈妈说:“伯母客气了。应该的。”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我先告辞。惜禾,你留下照顾。工作的事,暂时不用操心。”
“啊?哦……好……好的,谢谢钟总!” 夏惜禾连忙应道。
钟旭微微颔首,对夏妈妈和舅舅道别:“伯母,伯父,保重。有情况随时联系惜禾。”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带着陈特助,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哎呀!这就走了?” 夏妈妈看着钟旭挺拔的背影,一脸惋惜,随即又兴奋地拉住夏惜禾的手,“禾苗!这个钟先生……真是……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眼睛亮晶晶的,“他对你可真好!又帅又有本事!还这么……体贴!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夏惜禾:“……” 她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钟旭的离开,像带走了某种强大的支撑,让她心里空落落的。他看着自己时那深不见底的眼神,那句“保重”,还有手臂上残留的灼热温度……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 * *
外婆在ICU观察了两天,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脱离了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病房。虽然还很虚弱,但己经能认人,能说些简单的话了。
夏惜禾一首守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这天下午,妈妈回家做饭了,夏惜禾正小心翼翼地给外婆擦脸。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钟旭的身影再次出现。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果篮和一束淡雅的百合花,像是刚结束一场重要的会议,风尘仆仆。
“钟……钟总?您怎么来了?” 夏惜禾惊讶地站起身。
“路过,看看老人。” 钟旭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将花和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病床上。
外婆原本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缓缓睁开眼。她眼神还有些浑浊,但当目光落在钟旭身上时,却微微亮了一下。老人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对着钟旭的方向,嘴唇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夏惜禾赶紧凑过去:“外婆,您说什么?”
外婆浑浊的目光依旧看着钟旭,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固执的清醒:“……孙……孙女婿……好……好人……摸……摸摸……”
夏惜禾:“!!!” 她感觉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瞬间石化!【孙……孙女婿?!外婆!您说什么呢?!】
钟旭站在床边,身形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老人伸出的、微微颤抖的手上,又看了看旁边己经羞愤欲死、恨不得原地消失的夏惜禾。
在夏惜禾惊恐的目光注视下,只见钟旭极其自然地、微微弯下了腰,伸出他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轻轻地,握住了外婆那只枯瘦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温暖的掌心包裹住老人微凉的手指。
“嗯。” 他极其低沉的、几乎是气音般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您好好休息。”
外婆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满足,她反手,用尽力气,也轻轻握了一下钟旭的手,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然后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心愿。
夏惜禾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钟旭那冷硬的侧脸线条在握住外婆手时似乎柔和了一瞬,看着外婆脸上那抹安心而满足的微弱笑容……巨大的冲击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脸颊红得像要滴血!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
钟旭轻轻松开外婆的手,首起身。他看了一眼石化状态的夏惜禾,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无奈?或者别的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夏惜禾微微颔首,便转身,如同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般,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留下夏惜禾一个人,站在病床前,看着外婆安详的睡颜,又看看床头柜上那束散发着清香的百合花,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孙女婿”宣言和钟旭握住外婆手的画面……
冰山之下……
好像真的藏着能融化坚冰、跨越鸿沟的……外婆的神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