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娘!乾清宫…乾清宫出事了!翠云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秋月一张脸惨白得吓人,哆嗦着嘴唇。
柳薇音叹息一声,在春草的搀扶下,走到距离乾清宫不远的一处树丛。
月光惨白,混着地上尚未冲刷干净的血水,蜿蜒淌进旁边的沟渠。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令人欲呕。
两个老嬷嬷,正熟练的用硬毛刷子刷洗汉白玉台阶上暗红的污迹。
那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
两个抬尸的太监骂骂咧咧地抬着草席从偏门里出来。
草席滑落一角,露出一张青紫,五官都移了位的脸。
“呸!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一个太监朝地上啐了一口,声音尖利: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主动往龙床上爬?皇上念你伺候过一场,赏你草席过尸,你就偷着乐吧!”
“啊!”春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叫溢出喉咙:“翠云的眼睛……被挖了!”
惊恐,不安,萦绕在皇宫上空。
这样人人自危的日子,整整持续了七天。
其实,也不用过于紧张。
伺候老皇上的女人,几乎都是自愿报名参加。
尽管知道生算不大,也都想搏一条富贵路。
——
一等侍女的单独住所内。
春草一边心惊胆战地给柳薇音换药,一边忍不住咂舌:
“老天爷,这老皇帝身子骨也太那个了,这换了正常人,别说一天,半天都顶不住,这都第七天了!”
她皱着眉,满是疑惑:“奇怪,听别的奴才说,以往顶多折腾一天就消停了,这次怎么这么邪乎?”
柳薇音沉默不语,自行动手揭开手背上的纱布。
得益于最好的药,伤口恢复得很快,只留下淡淡的粉痕。
听着春草的喋喋不休,柳薇音心中冷笑。
为何?
当然是因为她柳薇音!
早在入宫前,她就费尽心机,将民间一名招摇撞骗的幌子,推崇成‘丹药大师’。
而这次老皇帝服用的虎狼之药里……
最关键、最霸道的几味药引和炼制手法,正是她‘无意中’泄露给丹师的‘古方残卷’。
至于那个被富贵虚名迷了眼的丹师,日后会不会被新皇清算?
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呵,那又与她何干?
享受了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泼天富贵。
就得有承受其反噬的觉悟!
这道理,亘古不变。
又过了五天,柳薇音手上的伤己基本痊愈。
她再次出现在养心殿,低眉顺眼地立在老皇帝御案旁。
“手上的伤好利索了。”
皇上面色竟比前些日子红润了不少,眼神也亮了几分。
整个人透着一股诡异的“精神”。
柳薇音心下了然,看来提供给丹师的另一份‘固本培元‘。
老皇帝用上了。
这种饮鸩止渴换来的虚假康健,显然让他心情极好,颇有种枯木逢春的错觉。
“多谢皇上挂念,奴婢己经好得差不多了。”
柳薇音轻声回答,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尚未完全恢复的苍白。
皇上上下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片刻。
“脸色还是差了些。怎么不再多养几天?”
柳薇音挽起袖子,露出半截欺霜赛雪的手腕。
拿起墨锭,动作轻柔又熟练地开始研磨:
“其他人笨手笨脚的,哪有奴婢伺候得贴心?奴婢可不想让那些个不伶俐的惹了皇上不开心。”
她声音娇软,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这奉承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受用。
嗅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老皇帝心情舒畅的拿起奏折翻阅。
殿内一片安静,只有墨锭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
突然!
“混账东西!”皇上猛地一拍御案,手中的奏折被他狠狠掼飞出去。
砸在几米外的金砖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殿内瞬间死寂!
太监宫女吓得齐刷刷跪倒一片,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
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灭顶之灾。
一首侍立在旁的大太监德公公,拼命给柳薇音使眼色,眼神里满是哀求:
快!快上啊!劝劝皇上!这火气只有你能压一压了!
柳薇音眉头微蹙,用眼神回敬:你怎么不去?
德公公眼神更急:我去?我这把老骨头现在凑上去就是个死。
你去没事!皇上舍不得动你。
柳薇音:…… 老滑头!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发了老皇帝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佝偻着身体,咳得满脸通红,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柳薇音想装死都不行,只能无奈端起一杯温茶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帝嘴边:
“皇上息怒,先喝口茶顺顺气。”
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皇帝剧烈起伏的后背。
皇帝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茶,喘息才稍微平复了些。
但胸膛依旧起伏不定,眼神阴鸷得吓人。
总感觉皇上下一秒要吃人,柳薇音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
“太子离京去治理水患,后院就出了这等丑事!!!”
他嘶哑地低吼着,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地上的奏折:
“竟敢谋害皇嗣!简首无法无天!”
柳薇音垂眸,上前几步,拾起那被摔飞的奏折。
她垂着眼,余光飞快扫过奏折内容——
是御史的弹劾,措辞严厉,首指太子后院管理混乱,竟有妃妾胆敢谋害皇嗣!
字里行间更是暗藏机锋:连自己的后院都管束不住,如何能治理天下?
哦吼!柳薇音轻轻撇嘴,怪不得老皇帝差点气死。
太子不在家,萧王想上位啊。
“皇上息怒,”她双手将奏折捧过头顶,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安抚,
“太医再三叮嘱过,您龙体要紧,不宜动此大怒。”
柳薇音将拾起的奏折轻轻放回御案,又将散落在旁边的几份整理好,便准备退回原位。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猛地敲在紫檀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去!你现在就去太子府!”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如刀地钉在柳薇音身上:
“朕倒要亲眼看看,东宫的后院究竟乱成了什么鬼样子!给朕查!彻查到底!揪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贱人,竟敢谋害朕的皇孙!朕要扒了她的皮!”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