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您梦魇,她诵经半时辰左右,您便沉沉睡去。”
老皇上满意的点头。
自此,柳薇音开始了长达七日的守夜。
七日后,早朝。
皇上坐在龙椅上,眼皮不住地打架。
兵部尚书正在汇报边关军情,老皇上只觉的他的声音,忽远忽近。
"北戎骑兵……边境三镇……请陛下定夺..."
老皇帝努力集中精神,却觉得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
"陛下?"兵部尚书等了半晌不见回应,小心提醒。
"嗯?"皇上猛地回神,发现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他:
"北戎之事……就……就按爱卿所奏办理吧。"
皇上胡乱应道,压根没听清兵部尚书讲的内容。
退朝后,老皇帝踉跄着走回寝宫。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陛下,可要传太医?"德公公担忧地问。
“传……”皇上有气无力道。
太医诊脉后,只说让皇上不要再服用丹药。
皇上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太医离开的时候,恰巧和丹药师遇见。
两人同时冷哼一声,谁也看不起谁。
丹药师穿着八卦图案的衣袍,走在殿中间微微弯腰行礼。
“听闻皇上最近精神不振,特炼制出新的丹药。”
皇上微微坐首身子:“有用?”
丹药师:“己经给药奴服用过,绝对没有问题。”
柳薇音接过锦盒,跪在地上皇上跟前,举过头顶让皇上看的清楚。
丹药透露着莫名的腥味,这让迫切的皇上有些犹豫。
太医的话还在耳边,此刻的皇上内心动摇,不知道该相信谁。
将信将疑的看着下面仙风道骨,信心十足的丹药师,他内心最后一点犹豫果断的消失殆尽。
皇上微微点头。
柳薇音起身,清洗干净双手,用小刀将丹药切成小块,摆在袖珍的糕点上。
没办法,这丹药不仅个头大,味道还冲的很,单独服用实在咽不下去。
在柳薇音的伺候下,皇上只需要靠在椅背上张嘴即可。
期间,皇上时不时的摩擦几下柳薇音的手背。
柳薇音强忍恶心,假装什么都未发生。
服用丹药,一炷香左右。
丹药的功效让皇上惊喜不己。
他现在不仅耳聪目明,脑子也特别清醒。
甚至相比于以前,有过之无不及。
“赏,重赏!”皇上龙颜大悦,感觉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
柳薇音领头下跪祝贺。
看着柳薇音乌黑的发顶,皇上心里更加高兴。
或许不用等一个月,只需要在服用几次丹药,就可以享用‘美味’。
“赏,重赏!!!”
坐在下方椅子上的丹药师,风轻云淡的起身:“谢过皇上。”
不等皇上让他起身,就带着一群捧着赏赐的奴才离开。
姿态傲慢嚣张,偏偏皇上丝毫不在意他的不敬。
半月后。
乾清宫内,龙涎香混着药味在殿内沉沉浮浮。
老皇上精神混沌的听着柳薇音念奏折上的内容。
只感觉柳薇音的声音,忽远忽近,听起来缥缈不着地。
“把丹师最新研究的丹药取出一颗。”
他实在受不了自己的颓废,这让他感到恐惧,好似下一秒就要归西一般。
柳薇音取出丹药锦盒,嘴角噙笑。
按照老皇上现在的状态,能活半个月,都算是太医院医术高超。
柳薇音动作轻柔的将丹药放进他嘴里。
老皇上现在咀嚼都费劲,只能囫囵个的咽下去。
比拇指还大的药丸,噎的老皇帝首翻白眼。
柳薇音假装看不到他的狼狈。
开玩笑,这可是皇上。
万一因为丑态导致心情不爽将她杀了,那死的可太冤了。
老皇帝恢复了些清明,感叹丹药师的高明。
柳薇音冷笑,药量成倍增加,能不高明吗。
“有你在,朕舒心多了。”皇上握住柳薇音的手,干枯的手不断抚摸她的手背。
柳薇音闭了闭眼睛,随即笑道:“能伺候皇上,是奴婢的福分。”
就当老皇帝的手顺着她的手臂不断往上,外面的宫人及时进来禀报:
“皇上,太子求见。”
老皇上不舍的松开柳薇音。
柳薇音松了口气,立刻上前整理皇上衣装。
“传。”老皇上抖了抖宽大的衣袖。
传唤的间歇,柳薇音为殿中香炉添香,浓厚的气味遮盖了丹药散发的腥臭。
老皇帝半倚在软枕上,眼皮耷拉着,手指无意识地着锦被上的龙纹。
殿门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而入。
太子萧晏临一袭月白色蟒袍,腰间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柳薇音垂着头,掀开眼皮偷瞄。
不由想起一句话,小腰那么细,特有劲。
太子丰神俊朗,也难怪姐姐这么善妒。
这样好看的男子,谁又舍得和众多女人分享。
"儿臣参见父皇。"
老皇帝眯起浑浊的眼,没有赞扬太子这次的功劳,也没有父慈子孝。
淡淡开口道:"起来吧。"
皇帝勉强坐首身子,打量着跪在下方的儿子。
年轻,有朝气,真是让人 ——
羡慕,忌惮。
没有寒暄,张口便是质问:"听说江南百姓给你立了生祠?"
太子神色不变,从袖中取出奏折。
"儿臣己将生祠改为'圣恩亭',亭柱刻着父皇当年治水的方略。"
柳薇音在心中给太子竖起大拇指。
赞扬老皇上当年功绩,不就是再说自己是模仿皇上的治理方式。
所有的功劳,全归老皇帝。
太子的言辞,将自己放在跑腿的活计上。
要不说人家是太子呢,真会办事啊。
太子奉上一沓厚厚的纸张:"这是儿臣抄录的百姓称颂父皇的诗词,请父皇过目。"
柳薇音小步走过去,将东西呈上。
老皇帝扫了眼上面内容,突然将茶盏砸在地上。
"你当朕老糊涂了?这些诗词分明是写给你的!"
柳薇音和一众奴才急忙战战兢兢的跪地。
柳薇音:跪跪跪,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膝盖什么时候也好不了。
"父皇明鉴。"萧晏临不慌不忙行礼:"儿臣不过是个执行者。百姓真正感激的,是父皇三十年前修建的堤坝——这次水患,正是靠父皇当年设计的泄洪道才化解的。"
说着他忽然红了眼眶:"儿臣每每看到堤坝上御赐的碑文,就想起父皇教导儿臣治水的场景。"
萧晏临的演技太好,好到让柳薇音觉得有些棘手。
日后攻略他,恐怕要付出比对付老皇帝百倍的手段和耐心。
哎,太子如果是个重色的就好了。
那样,她就可以凭借这张脸,登堂入室、
这边,皇上可能是想到太子小时候,暴怒的神色微微松动。
毕竟是自己亲自教导的小儿子,抱有期望的储君,在老皇上心中还是有些份量。
“行啦,父皇只是担心你被民间的传言蒙蔽双目,做君者,不能因为一点成就便沾沾自喜。”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一定铭记于心。”
柳薇音没有错过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野心,不由感慨:
幸好老皇帝活不久了,不然按照太子的精明能干,早晚有一天会逼他退位。
弄死老皇帝,她也算是立功了吧?
避免了以后父子相残的局面。
哎,她可真是个大好人。
不过柳薇音很能理解太子的心情。
母后在宫中被妾室欺辱。
自己明明是太子,却要时刻经受皇上的忌惮和来自萧王的觊觎。
"儿臣有罪。"太子突然再次行礼:"此次治水,儿臣擅自调用江南富商的银子赈灾,未来得及请旨。"
老皇帝皱眉:"富商?" 这么有钱吗?
"是。"太子取出账册:"儿臣记得父皇说过,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未经允准让富商募捐。"
柳薇音看见老皇帝的手指颤了颤——
不由感叹萧晏临的高明。
既承认"过错",又把功劳全推给皇帝。
太萧晏临明显比老皇帝难利用很多,柳薇音不免更加担心,日后复仇的艰难。
这样一个人,自幼便见识到后宫的残酷艰难和手段。
要他动心,平常的手段,无效。
柳薇音垂眸思索。
这边老皇帝被萧晏临哄得和蔼了不少。
"起来吧。"老皇帝语气缓和了些,"以后不可再擅作主张。"
"儿臣谨记。"萧晏临却不急着起身:"还有一事......儿臣回京时,沿途官员送的贺礼都登记在册。"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儿臣想着,不如充作父皇万寿节的贺礼?"
老皇帝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你倒会打算盘。"
萧晏临道:"儿臣愚钝,只懂得捡现成的孝敬父皇。"
老皇上龙颜大悦,留他用午膳。
期间表演了一番父子情深。
柳薇音是真的不理解两人的相处模式。
明明老皇帝看中太子,却处处贬低警惕。
而太子,对皇上的感情,好似在一次次打击和猜忌中消失殆尽。
难怪大家都说皇家无情,别说是兄弟……
便是父子,又如何呢。
牵扯到了利益,什么关系都会崩塌毁灭。
膳后,萧晏临走出乾清宫,柳薇音奉命相送。
自知老皇帝活不长,自知萧晏临会上位,柳薇音很乐意在未来皇上面前留几分好印象。
"殿下方才应对得宜。"她轻声道。
太子稍感疑惑的看她一眼,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开口。
早在乾清宫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婢女,通体气质与旁人格格不入。
如若不说是婢女,还以为是哪家的公主……
或父皇的新宠呢。
萧晏临太了解自家父皇的德行,自然之道柳薇音为何在皇上面前得宠。
萧晏临现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息,可是御前的人,特别是父皇感兴趣的……
于是敷衍道:"父皇仁慈。"
察觉到他的冷淡,柳薇音沉默片刻后道:
“太子不在京城这段时间,皇宫的变化可大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