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姑娘救命!"她重重磕了个头:"奴婢主人的孩子高烧不退,己经三日了。"
啧,太子的后院是马蜂窝吗?
这么多的漏洞。
也不知道太子太不重视后院,还是太子妃过于一手遮天。
柳薇音看向匆匆赶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本宫怎么不知道府里有孩子生病?”
闻言,女子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回娘娘,奴婢是西偏院的刘奉仪的侍女...... ”
柳薇音顿时了然。
西偏院住的都是不得宠的侍妾,平日里连月例都时常被克扣。
至于这个刘奉仪,柳薇音有所耳闻。
好像是谋害其他子嗣未成,理应处死。
听闻吓得当场呕吐,结果查出来是怀孕。
也是个命大的。
西偏院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院墙斑驳。
连门上的漆都剥落了大半。
这可能就是东宫中的冷宫吧。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霉味夹杂着药味扑面。
昏暗的屋子,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角,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咳嗽声。
坐在床边的女人,眼神己经木然。
不断的轻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是娘害了你。
”如果她不轻易相信别人,就不会落到如此境遇。
孩子更不会和她一起承受磋磨。
“哎,早知如此,何必害人呢。”太子妃道。
柳薇音眼神示意医女把脉。
"这孩子肺热己久,再拖几日怕是要转成肺痨。"医女眉头越皱越紧。
刘奉仪险些在地,幸好一旁的侍女扶住。
柳薇音看着床上的孩子,约莫西五岁的年纪,小脸蜡黄,瘦得几乎皮包骨头。 "
怎么不早请太医?"柳薇音沉声问。
刘奉仪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求过管事嬷嬷好几次,可、可她们说......"
"说什么?"
"太子妃身边的人说,西偏院的人不得擅自请医......"
屋内一时寂静。
如若柳薇音不在,任由她怎说都无所谓。
可是柳薇音还在啊。
这话要是传到皇上那里,贺兰姗焉能好过?
想到这里,太子妃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本宫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刘奉仪吓得浑身发抖,不住磕头。
"娘娘恕罪!是奴婢记错了!"
太子妃身旁的奴婢猛然跪地:“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糊涂,请娘娘责罚。”
柳薇音:哦吼,背锅的人这不就来了嘛。
太子妃痛心疾首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要不得人命,再说了,后院是太子妃的天下,打板子的人总会控制力度。
可明知太子妃小惩大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太子妃己经将态度摆出来,若胡搅蛮缠,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柳薇音冷眼看着太子妃明面上装作贤良淑德。
背地里却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还没成为皇后呢,就己经是打胎小能手。
柳薇音转向女医:"开药吧。"
女医:"幸亏发现得及时,再晚几日就危险了。按方子吃上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只是……"
太子妃知道这是女医故意想让人问,只能无奈开口:“还有其他病症吗?”
女医躬身道:“这孩子身体孱弱,如若不进补,恐怕熬不过年关。”
柳薇音微笑着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知道,如果这件事情不处理好,就会捅到皇上跟前。
“该死的奴才,竟敢克扣皇子饮食,给我查,查出来的全拉到前院,让所有人看着行刑。”
说着看向柳薇音:“是本宫的疏忽,竟让下面的奴才钻了空子。”
柳薇音屈膝行礼:“太子妃料理后院辛劳,哪能面面俱到。”
走出西偏院。
太子妃强颜欢笑道:"还好柳姑娘来了,不然太子回来,本宫该如何回复。"
柳薇音淡淡看了她一眼:"娘娘日理万机,能理解。时辰不早,奴婢还要回禀皇上。"
说罢,躬身离开。
太子妃在身后变了脸色,刚才的和善变得狰狞。
“不过一个奴婢……”
“娘娘不值当生气,不过在皇上身边得几分脸面的奴婢,当不得娘娘费心生气。”
“说的也是。”太子妃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
春草小声问道:“刘奉仪的侍女求到跟前,咱们理会倒也正常,为何还要管谋害皇嗣的张良娣?”
柳薇音笑道:“因为她有钱啊。”
甚至看在钱的份上,就连太子都不能刻薄了她。
可想而知,她家的产业到底多大。
春草更加困惑:“有钱,跟咱有什么关系?”
“或许现在没关系,但是以后,谁又说的准呢。”
柳薇音没有过多解释,徒留春草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双寿将银票折起来,美滋滋的揣进怀里。
快走几步来到柳薇音跟前:“这趟差事办的漂亮,油水也这么丰厚。”
春草:“咱好像什么也没干,皇上不是说要给他们立立规矩。还要敲打敲打她们?”
可姑娘既没有给太子妃她们立规矩,也没有敲打啊?
春草百思不得其解,疑惑是不是自己漏掉什么细节。
双寿忍无可忍,用拂尘把手轻轻敲了几下她的脑袋。
“把你脑袋里面的水放出来,足够皇宫全体沐浴两天。”
春草委屈巴巴道:“你又打我,姑娘~”
春草撒娇着抱住的手臂。
柳薇音揉了揉她被敲打的脑袋:“我问你,我是谁?”
春草:“?姑娘啊。”
柳薇音耐心解释:“我是奴婢,如若太子妃等人被我一个奴婢立规矩敲打,那太子府还有什么威严。”
春草:“可,可皇上说的敲打,立规矩,跟姑娘没关系吧?”
秋香开口解释:“姑娘的到来,就是在敲打。”
春草恍然大悟,细思后又觉得惊恐。
如若姑娘像她这般头脑简单,真的按照皇上的表面意思敲打太子妃等人……
春草打了个哆嗦,不敢深想。
怪不得柳姨说皇宫复杂,原来大家说话都不说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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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柳薇音将事情毫无遗漏的说清楚。
老皇帝头也不抬地批着奏折。
“冤枉,谁冤枉她?”
柳薇音欲言又止,皇上抬头看她:“恕你无罪,说吧。”
"张良娣说......是太子妃。"
柳薇音低着头,似乎很害怕。
殿内一时寂静。
老皇帝盯着柳薇音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这个张良娣,倒是会攀咬。"
他放下朱笔,沉吟片刻。
"传旨,张良娣降为奉仪,迁居西偏院。此事到此为止。"
柳薇音心中了然。
皇上这是明白此时逃不过太子妃手笔,却又不能动太子妃,只能轻罚张良娣。
柳薇音起身,给皇上倒了杯茶。
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皇上,这是张奉仪给奴婢的。”
皇上放下紫宸笔,看向她打趣:“给你的,你就拿着。”
柳薇音欣喜道:“真的吗?”
说罢,面色挣扎片刻,肉疼的抽出一半。
“如果不是皇上让奴婢去,奴婢也不会得到这么多银票,所以皇上拿一半,奴婢拿一半。”
皇上故意逗她:“那朕就不客气啦。”
柳薇音别过头不去看桌上的银票,忍痛慷慨道:“说好的一人一半,尽管拿去。”
皇上哈哈大笑,竟真的收下银票。
可能也在享受从未有过的‘打赏’吧。
走出乾清宫,小雨淅淅沥沥落下。
柳薇音站在廊下,看着雨幕中模糊的皇宫廓。
这里的每寸砖瓦,都有冤魂缠绕吧。
不知道自己何时能报仇雪恨,
报仇后,又是否能全身而退,走出这座牢笼。
现在的贺兰珊,一定在笑吧。
踩着亲人的尸骨,一步步登上高位。
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噩梦缠身。
想来应该不会,因为只有愧疚的人,才会夜不能寐。
她这么理所应当的享受荣耀,定不会想起边塞冤死的亡魂。
“没事吧。”一把雨伞撑在柳薇音上方,刘侍卫站在距离她一步的远的地方撑着伞。
看到他,就让柳薇音想起他的妹妹是怎么陷害贺兰家……
他的父亲,又是怎么靠着陷害自家,一步步走到文臣之首的中书令。
那汹涌而来的恨意,几乎要变成喉间的腥甜吐出来。
柳薇音留下一句谢谢,转身快步离开。
多留一秒,她都会忍不住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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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初。
德公公让她去伺候皇上安寝。
柳薇音没有拒绝,只是在补妆的时候,多撒了点香粉。
乾清宫。
柳薇音坐在龙床的脚榻旁。
来到皇宫这段时间,这是老皇帝第一次让她入內寝。
也许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相处,老皇帝己经逐渐信任她。
夜深,柳薇音迷迷糊糊中,被皇上的梦魇声吵醒。
按照正常流程,她应该喊醒皇上,中断这个噩梦。
可这个噩梦的来源就是柳薇音,她才不会中断。
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明早老黄上起来,不就死定了。
柳薇音半坐在脚踏边,捻动着一串佛珠。
她看似恭敬地低着头,实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柳薇音转动佛珠,开始诵念经文。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
随着经文声,老皇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平稳。
半个时辰不到,皇帝平稳的呼吸声响起。
柳薇音停止诵经,双手藏在袖中,轻轻扣开一个佛珠。
沾了些粉末,柳薇音拿起帕子,关怀的擦拭皇上脸上噩梦留下的汗水。
卯时。
柳薇音帮皇上更衣后,便回去休息。
皇上只觉这夜睡的踏实,他己经好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了:“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跪在地上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