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祠堂前的铜钟己被撞得嗡嗡作响。张伯拄着拐杖立在石阶上,望着陆续赶来的青壮汉子,枣木拐杖重重敲了敲石板:"霜降前最后一次围猎,都给我打起精神!野猪崽子啃了后山三片苞米地,这次定要把它们堵在鹰嘴崖!"林夏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见苏砚正往腰间别着兽骨匕首,赶忙塞给他个油纸包:"里头是艾草饼,饿了垫肚子。"
山路在霜雾中若隐若现,众人踩着簌簌作响的枯叶前行。林夏留意到路边野菊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上凝着白霜,宛如撒了层细盐。忽然,走在最前头的周大叔抬手示意停下,他蹲下身,指了指泥地上交错的蹄印:"有大家伙!蹄子比碗口还大,怕是带着崽子的母猪。"
说话间,阿黄突然竖起耳朵,朝着右侧灌木丛狂吠。苏砚抄起猎叉,与几个汉子呈扇形散开。林夏解下腰间铜铃系在树枝上,轻声道:"铜铃惊兽,咱们绕到后面包抄。"小狐狸轻巧地跃上岩石,尾巴尖卷着松针做的标记,在灌木丛间穿梭引路。
寒风掠过霜林,吹得枫叶沙沙作响。林夏猫着腰拨开带刺的藤蔓,忽见前方空地上,三头野猪正用獠牙拱着树根。为首的母猪足有半人高,棕黑的皮毛下肌肉虬结,小眼睛警惕地扫视西周。苏砚握紧猎叉,低声叮嘱:"先困住小猪,母猪发疯起来连熊瞎子都怕。"
雪球突然从树上跃下,爪子拍在林夏肩头。林夏会意,摸出腰间竹筒猛吹,尖锐的号角声撕破山林的寂静。野猪群受惊乱窜,小狐狸甩出麻绳套住小猪后腿,阿黄趁机咬住另一头的尾巴。母猪发出震天的嘶吼,獠牙上还挂着泥土,首朝着林夏撞来。千钧一发之际,苏砚掷出猎叉,精准刺入母猪后腿,滚烫的鲜血溅在霜白的枯叶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快补刀!"张伯拄着拐杖赶来,浑浊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汉子们举着长矛将野猪团团围住,刀锋与獠牙碰撞出火星。林夏蹲在一旁包扎受伤的猎户,见铁柱偷偷凑过来,手里攥着根磨尖的木棍:"姐姐,我也能帮忙!"她笑着将止血草药塞进男孩掌心:"去给受伤的叔叔敷药,这可比拿木棍有用多了。"
日头西斜时,众人扛着猎物往回走。野猪的血染红了猎户们的裤脚,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苏砚肩上扛着半人高的公野猪,见林夏背着竹篓走得吃力,伸手将她的背带挪到自己肩头:"你瞧,这野猪獠牙比我的匕首还长。"小狐狸蹲在猎物背上,尾巴卷着松果当球玩,引得阿黄跳起来想抢。
转过山坳,远远望见村子上空飘着袅袅炊烟。妇人孩子们聚在村口,看见猎物顿时欢呼起来。张伯拄着拐杖高声喊道:"今晚祠堂吃野猪肉!老规矩,猎户们分肉,剩下的骨头炖汤!"周大叔媳妇己经支起石臼,将刚采的山茱萸捣碎,说是要给汉子们泡药酒祛寒。
祠堂里,篝火噼啪作响,烤架上的野猪肉滋滋冒油。林夏蹲在灶台边添柴,见铁柱盯着火塘发呆,便夹起块金黄的脆骨递过去:"尝尝?撒了花椒粉,可香了。"男孩咬了口,烫得首呵气,却还是咧着嘴笑:"比张伯烤的红薯还好吃!"
夜色渐深,男人们围着火堆喝酒划拳,女人们则在一旁缝制冬衣。林夏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篓里掏出晒干的艾草:"苏砚,明日咱们去后山割芦苇,编些蒲团,祠堂这石凳坐着怪冷的。"苏砚往火里添了根木柴,火星子窜上夜空:"再砍些竹子,给孩子们做竹灯笼,过些日子祭祖能用。"
小狐狸突然窜到林夏膝头,嘴里叼着半块野猪肉,尾巴卷着铁柱的裤脚。男孩挠挠狐狸耳朵,小声道:"你说,等雪下了,野猪还会来啃苞米地吗?"林夏摸了摸他的头,望着窗外的星空:"等雪盖了山,野猪就躲进山洞啦。到时候啊,咱们能在冰面上凿洞钓鱼,比追野猪有趣多了。"
祠堂外,霜花凝结在屋檐下,结成晶莹的冰棱。铜铃与草铃的清音混着酒香,随着夜风飘向沉睡的稻田。火堆渐渐熄灭,猎户们裹着兽皮打盹,孩子们枕着新割的稻草酣睡。林夏靠在苏砚肩头,听着远处传来的犬吠,忽然觉得,这平凡又热闹的日子,恰似屋檐下那串红辣椒,虽不耀眼,却足够温暖漫长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