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日，沉闷的雷声从天际滚过，林夏推开窗，潮湿的泥土气息裹挟着草芽的清香扑面而来。祠堂外的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残雪在暖阳下化作涓涓细流，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成溪。然而这份春日的生机，却被远处石岭村方向腾起的滚滚浓烟打破。
"不好！"张伯拄着枣木杖疾步而出，浑浊的眼睛盯着那片灰烟，"怕是他们在烧山！"话音未落，铁柱扛着锄头冲了进来，额头还挂着汗珠："张伯！石岭村的人在西坡边界砍树，说要把鹿群往他们那边赶！"
苏砚己经在擦拭长剑，新伤未愈的腿在微微发抖："我带几个人先去守住隘口，他们去年输了面子，今年怕是要动真格。"林夏迅速收拾好药箱，瞥见虎娃攥着弹弓又想跟来，忙把他拉到身后："乖乖在家帮秀娘做饭，外面危险。"
春日的山道泥泞不堪，众人踩着湿滑的苔藓前行。林夏望着路边刚破土的蕨类植物，嫩绿的卷芽上还沾着晶莹的雨珠。突然，前方传来树木倾倒的轰鸣，夹杂着刺耳的伐木声。穿过一片新抽芽的竹林，只见二十多个石岭村村民挥舞着斧头，正在砍伐边界的老橡树，王大虎骑着马立在高处，手中的弯刀指着青溪村的方向。
"王大虎！"张伯拄着拐杖站到最前面，"这片山林是祖宗定下的界址，你们过界伐木，当真是要撕破脸？"王大虎冷笑一声，刀锋挑起张伯的枣木杖："老东西，这年头谁拳头硬谁说了算！这鹿群本该是我们的，去年被你们坏了好事......"
话未说完，铁柱抄起扁担就要冲上去，却被苏砚一把拉住。青溪村的年轻猎人们纷纷张弓搭箭，箭尖在春雨中泛着冷光。林夏躲在树后，看见石岭村的几个妇人抬着装满桐油的陶罐，心中一惊——若是真的烧山，整片山林都要遭殃。
就在对峙胶着之际，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细密的春雨转瞬间变成倾盆大雨，伐木的声音被雨声掩盖。王大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恶狠狠地说："今日暂且放过你们，等天放晴，咱们再算账！"说着挥手示意众人退去，马蹄在泥地里踩出深深的脚印。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铁柱急得首跺脚，"他们肯定还会来烧山！"张伯望着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树木，长叹一声："今夜咱们轮流守夜，在边界挖壕沟，防止他们纵火。"
夜幕降临时，青溪村祠堂里灯火通明。男人们忙着制作火把、打磨竹矛，女人们则将晒干的艾草扎成捆，准备用来驱赶纵火者。林夏蹲在火塘边，将捣碎的草药拌进猪油，制作治疗烧伤的药膏。秀娘一边纳鞋底，一边念叨："这些石岭村的人，真是越来越狠了。"
"娘，我也想去守夜！"虎娃举着自己做的竹箭，"我能帮大家放哨！"林夏刮了刮他的鼻子："你乖乖在家守着火塘，给我们留盏灯。"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猎人浑身湿透地跑进来："张伯！石岭村的人趁着雨夜摸过来了，他们带着火把！"
祠堂里顿时一片寂静，只有火塘里木柴爆裂的声响。张伯缓缓站起身，将枣木杖在地上重重一杵："走！守住咱们的山林！"众人举着火把冲进雨幕，泥泞的山路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雨越下越大，林夏跟着苏砚在边界巡查。突然，前方传来"噗通"一声，一个黑影从暗处窜出。苏砚眼疾手快，长剑出鞘挡住了对方的斧头。借着闪电的光，林夏看清是石岭村的猎户张三。"青溪村的人都该死！"张三怒吼着，"抢了我们的鹿群，还想独霸山林！"
混乱中，石岭村的人点燃了艾草火把，火苗在雨中明明灭灭。青溪村的女人们立刻将准备好的泥浆泼过去，同时敲响铜锣示警。王大虎骑着马挥舞弯刀冲过来："给我烧！烧光这片林子！"张伯拄着拐杖挡在最前面，枣木杖与弯刀相撞，溅起的火星落在湿漉漉的树叶上，瞬间熄灭。
"王大虎！"张伯的声音在雨中回荡，"山林是老天爷赏饭吃，不是你争我夺的私产！你今日烧了林子，来年大伙都得饿死！"王大虎的弯刀突然一顿，似乎被这句话触动。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炸响，倾盆大雨如天河倒灌，将所有火把尽数浇灭。
石岭村的人见状，纷纷丢下火把西散奔逃。王大虎勒住受惊的马匹，瞪了张伯一眼："算你们运气好！但这事没完！"说罢，调转马头消失在雨幕中。
黎明时分，雨渐渐停了。青溪村的族人们疲惫地回到祠堂，衣服上沾满泥浆，却个个眼神坚定。虎娃举着温热的姜汤迎上来："张伯爷爷，我守了一夜火塘，没让它灭！"张伯摸着孩子的头，望向被雨水冲刷一新的山林："大伙都去歇着吧，明日咱们修补边界，再种些树苗。"
林夏站在祠堂门口，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经历这场春雨的洗礼，山林显得格外清新，新抽的嫩芽上挂着水珠，在晨光中闪烁。她知道，只要族人团结一心，这片养育他们的山林就永远不会倒下。远处，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天际，宣告着春天真正的到来。这场关于山林和生存的纷争，或许还会继续，但青溪村人守护家园的决心，正如祠堂里永不熄灭的灯火，永远温暖而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