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
“看着我的眼睛。”
“说清楚。”
陆沉的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冰冷的机器重新校准，带着一种淬炼后的、更加危险的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林晚清晰地捕捉到了那汹涌的暗流——那被“极光”二字狠狠撕裂后、又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剧痛风暴，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她灵魂彻底剖开的探究欲。
枪口依旧冰冷地指着她的眉心，纹丝不动。那黑洞洞的深渊之眼，如同实质的死亡威胁，死死锁定了她。
巨大的恐惧让林晚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着逃离！但陆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最强大的磁石，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牢牢吸住了她惊恐的目光。她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她看到了翻涌的剧痛，看到了冰冷的审视，看到了被彻底激怒的戾气，更看到了那抹死死压抑、却如同火山熔岩般随时可能喷发的……疯狂。
逃无可逃。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孤勇，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她早己破碎的神经！那点因为“极光”而强行点燃、在恐惧冰水中疯狂摇曳的火焰，在这一刻被逼到了爆燃的临界点！
她不再退缩。猩红的眼睛死死地、毫不避让地迎上陆沉冰冷审视的目光！所有的屈辱、被玩弄的愤怒、对晓晓的担忧、对未知的恐惧，还有那点深入骨髓、如同诅咒般不肯熄灭的执念，混合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冲破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
“我说——！！！”林晚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破音的哭腔和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榨出的血泪，狠狠地、不顾一切地砸向陆沉的脸！
“我要看极光——！！！”
“不是为了谁派我！！！”
“不是为了那该死的十万块！！！”
“不是为了演你那该死的戏！！！”
她猛地抬起手，不是指向他，而是狠狠指向教堂高窗外那片墨蓝色的、沉寂的夜空！动作带着歇斯底里的力量，宽大的羊绒衫袖子滑落，露出纤细苍白、沾着泥污的手臂。
“就是为了它——！！！”
“为了那道光——！！！”
“就为了我自己——！！！”
最后一句“为了我自己”，如同泣血的控诉，带着一种被彻底逼疯的、不顾一切的绝望和孤勇，在空旷的教堂穹顶下猛烈地回荡！震得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在她惨白扭曲的脸上剧烈晃动，如同濒死的舞蹈！
吼声落下。林晚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全靠背后冰冷的门板支撑才没有倒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绝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滚烫地滑落。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彻底掏空的灰烬和那点燃烧殆尽的、孤注一掷的火星。
她死死地盯着陆沉。像一头被逼到绝境、流尽鲜血却依旧不肯低头的小兽，用最后的力气，挺首了被恐惧和屈辱压得想要佝偻的脊背——哪怕这个动作让她脚后跟的伤口撕裂般地疼。
空气，凝固了。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林晚破碎的喘息声，和蜡烛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在空旷冰冷的教堂里被无限放大。
陆沉举着枪，一动不动。
他那张冷硬如雕塑般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不是愤怒的扭曲，不是杀意的狰狞。而是一种……被巨大的、纯粹的、不顾一切的绝望力量狠狠击中的……空白。
林晚那声嘶力竭的、裹挟着全部灵魂力量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精心构筑的、冰冷的认知壁垒上。
“为了我自己……”
“为了那道光……”
不是为了阴谋，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表演……仅仅是为了……那道光？
他眼底那汹涌的剧痛风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巨石，瞬间掀起了更加混乱、更加剧烈的旋涡！那抹被死死压抑的疯狂，如同挣脱了锁链的凶兽，在他冰冷的眸子里剧烈地冲撞！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林晚脸上。看着她惨白如鬼、泪痕狼藉的脸，看着她猩红眼底那片被彻底掏空的灰烬和最后一点孤勇的火星，看着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属于他的、此刻却如同裹尸布般包裹着她绝望的羊绒衫……
他握枪的手，那稳如磐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枪口！那黑洞洞的死亡之眼，第一次在林晚的视线里，出现了大幅度的、失控的晃动！不再是之前的细微偏移，而是如同狂风中的芦苇，剧烈地、危险地摇摆着！
陆沉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冰冷和剧痛疯狂撕扯，理智和某种被强行唤醒的、更深层的东西在激烈搏杀！他的脸上肌肉紧绷，下颌线如同刀锋，死死地咬紧牙关，仿佛在对抗着体内即将爆发的洪荒之力！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
就在那失控的枪口剧烈晃动、几乎要脱离控制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教堂里猛然炸开！
巨大的声浪猛烈地冲击着耳膜！震得高耸的穹顶仿佛都在颤抖！震得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了大半！
子弹没有射向林晚！
失控的枪口在陆沉剧烈的颤抖中猛地向上扬起！
致命的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流，擦着林晚惊骇僵硬的头顶发梢，呼啸着射向了教堂高耸的穹顶深处！
“噗——哗啦啦——！！！”
子弹狠狠击中了穹顶某处巨大的、描绘着宗教故事的彩绘玻璃窗！
色彩斑斓的玻璃瞬间如同炸裂的星辰，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冰雹般裹挟着死亡的气息，从几十米高的穹顶之上，朝着下方圣坛前呆立的两人——
倾盆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