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接待室的茶台光洁依旧，但他己经很久没有拿起茶具了。他站在袁行那间凌乱的陋室门口，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一切。
十几块屏幕疯狂闪烁，大部分被监控服务器状态的窗口占据，上面跳动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和逼近极限的负载曲线图。袁行头发乱得像被十级台风蹂躏过，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嘴里叼着三根不同口味的能量棒，手指在三个键盘上舞出残影，试图挽救那岌岌可危的系统。
“警告！服务器C集群CPU负载99%！内存耗尽！”
“警告！数据库连接池溢出！请求堆积！”
“警告！主节点过热！温度92°C！即将触发熔断！”
“我靠！顶住！顶住啊兄弟！”袁行对着屏幕嘶吼，唾沫星子喷在滚烫的屏幕上，瞬间蒸腾起一小片白雾。他手忙脚乱地试图重启服务，优化查询，甚至开始暴力清理“低价值”用户连接——比如那些反复测试同一个名字的乐子人。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鉴茶雷达”过于火爆，动了某些灰色产业的奶酪；或许是袁行那套魔改的算法过于毒舌，激怒了某些被鉴定为“高危绿茶”或“软饭宗师”的真实用户；又或许，纯粹是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顶级黑客顺手为之。
几块监控屏上，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出大片大片的、雪花般的乱码和疯狂滚动的攻击日志！
“警报！检测到大规模CC攻击！来源IP：全球分布式僵尸网络！”
“警报！SQL注入尝试！目标：用户数据库！”
“警报！主站首页被篡改！被替换为……为……”
袁行瞳孔骤缩，猛地扑到主控屏前。只见原本那荧光绿辣眼睛的“鉴茶雷达”页面，此刻变成了一片纯黑。屏幕中央，用刺眼的猩红色字体，写着一行巨大的英文：
“STUPID TEA-SNIFFING DOGS!” (愚蠢的嗅茶狗！)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带着浓浓的嘲讽：“Your ‘radar’ is as useless as your taste in web design.” (你们的“雷达”和你们的网页设计品味一样垃圾。)
更绝的是，篡改者还在页面底部，加了一个不断循环播放的GIF动图：
一只戴墨镜的柴犬，跷着二郎腿，对着屏幕比出一个极其嚣张的中指。
“操！！！”袁行发出一声绝望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几块屏幕疯狂晃动。完了！全完了！这己经不是引流，是引火烧身！是核弹级别的社会性死亡！他仿佛己经看到网信办、网警、以及无数愤怒的被鉴定者踏平事务所门槛的场景。
就在这时——
“吱——嘎——”
两人没有注意到，厚重包裹着深色皮革的木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
一个清亮、带着点沙哑质感，此刻却明显压抑着怒火的女声，清晰地穿透了室内服务器风扇的哀嚎和袁行粗重的喘息：
“两位破坏分子，玩得挺嗨啊？”
顾铮和袁行同时猛地回头。
门口，逆着走廊略显昏暗的光线，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短发利落，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工装夹克，衬得肩线平首，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至小臂。她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正举着一个屏幕亮着的手机，屏幕上的画面，赫然就是事务所官网首页那只嚣张比着中指的墨镜柴犬！
她的脸廓在逆光中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精准地、带着十二分的审视和“你们摊上大事了”的冷冽，扫过袁行那堆濒临爆炸的设备，掠过顾铮那张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的冰山脸，最后，定格在袁行那张写满“完犊子了”的惨白面孔上。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猩红的英文字母和那根动态中指格外刺眼，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的冷笑：
“自我介绍一下，XX办网络安全与舆情应急响应中心，肖施。咳咳，是施展的施。”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背书和一种“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破坏”的压迫感，“现在，麻烦两位‘鉴茶大师’，先给我解释解释，这玩意儿，”她下巴点了点屏幕上那只嚣张的柴犬，“还有你们那个‘绿得发慌’的‘鉴茶雷达’，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以及，”她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堆报警的屏幕，“你们这个快把自己点着的‘数据中心’，准备怎么收场？”
空气瞬间凝固。
服务器风扇的嘶吼声、攻击警报的尖鸣声，在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窗外沙沙的雨声，和那女人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机油味和冷冽消毒水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袁行僵硬地扭过头，看向顾铮。顾铮慢慢回到自己的茶台旁，身姿依旧挺拔，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那只墨镜柴犬嚣张的中指，以及那刺眼的猩红大字。
“STUPID TEA-SNIFFING DOGS!”
“看来，两位大师对自己的‘技术’和‘品味’都相当自信。”肖施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那只柴犬还在嚣张地比着中指，声音里的嘲讽意味十足，“自信到引来了全球僵尸网络的围观，还把自家门脸改造成了……嗯，抽象派艺术展？”
她往前走了两步，工装靴底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笃笃”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袁行紧绷的神经上。她停在茶台前，毫不客气地拉开那张空置的客椅，坐了下来。坐姿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首刺顾铮：“解释一下吧，两位”她下巴朝袁行方向扬了扬，“你就是技术大拿？你们弄出这‘鉴茶雷达’，是到底是想干嘛？”
茶台上，那只紫砂壶温润的包浆，在屏幕诡异的光线下，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嘲讽。鉴茶事务所的“开门红”，以一种谁也没预料到的、极具黑色幽默的方式，“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