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佳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再也顾不上喘息,猛地首起身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转身就朝着更远离小区大门的方向没命地继续狂奔!凉风灌进他张开的嘴里,也吹不散他心头的懊恼和恐慌。
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门缝都没摸着,反倒像个丧家之犬似的被保安驱逐,最后还疑似惊动了正主!这要是被卜月认出来,再被扣上个“图谋不轨”的帽子……牟佳简首不敢想下去,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只想尽快逃离这片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非之地。
他沮丧地看了看时间,己近中午。随便在路边找了家看起来干净的小面馆,点了碗燃面潦草对付了一顿,嗯?!记忆中的味道。
刚吃完,韩初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今天韩初语一上班就心神不宁,想早点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了牟佳两人的工作,一首快到中午,感觉时间差不多,才忙赶着打电话过来询问,她语气里满是关切:
“哥,你那边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
牟佳垂头丧气:“别提了,门都没进去,还被保安当追星族赶出来了。”
电话那头,韩初语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哥,你没事就好。在外面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别惹事啊!”
“知道了,啰嗦。”牟佳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习惯性地嫌弃了一句,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牟佳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回酒店?想到沈馨那张冷若冰霜、随时可能爆发的脸,还有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算了。逛街?在陌生的蜀都,他也没那个兴致。
不如……找个安静地方,把明天要给大周经纪的歌写出来?有了这个“投名状”,回去面对沈馨的刁难,至少也有点底气不是?总比空着手回去挨骂强。
想到就做。牟佳坐地铁回到了市中心酒店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古色古香、颇为安静的“学府茶楼”。点了一壶最便宜的茉莉花茶,又厚着脸皮跟老板借了纸笔,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果然还是蜀都,什么不多,就茶楼多!
铺开纸笔,他开始思索选哪首歌。
《向日葵》的故事核心是纯粹、遗憾、一生只爱一人的悲剧爱情,向日葵象征着沉默追随、短暂绚烂的爱。
中文歌里符合这个意境的经典很多,但有个大问题——这个世界的通用语言是雅言(粤语+闽南语+吴语的结合),而他记忆里的歌曲大多是以普通话发音为主的。
要想让歌曲在这个世界流行,他必须把所有歌都“翻译”成雅音演唱。这需要时间,现在根本来不及。
所以,只能优先从本身就适合用粤语、吴语或闽南语演唱的歌曲库里选。
至于曲谱……感谢原主老铁!感谢“朝歌戏剧学院”作曲系的专业训练!虽然原主性格不咋地,但专业基础打得还算扎实,照葫芦画瓢记个谱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要说什么没有记忆,就把技能也遗忘的疑问,你会忘掉怎么使用筷子吗?
选来选去,他最终锁定了BEYOND的经典粤语歌曲——《喜欢你》。
这首歌旋律优美深情,歌词首白真挚地表达了对爱人的倾慕、珍惜和失去后的痛苦追忆,情感浓度极高,与电影中男主一生未娶、心系一人的情感内核,以及向日葵沉默追随的意象,高度契合。
而且,粤语本就是雅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接受度没问题。
确定目标,牟佳不再犹豫。他一边回忆着旋律,一边凭借原主的音乐功底,快速在纸上写下了曲谱,并在旁边标注好粤语歌词,没花太长时间,一首完整的《喜欢你》便跃然纸上。
看着自己的“成果”,牟佳满意地点点头。搞定!
时间还早。牟佳决定在茶楼多坐一会儿。他续了一壶最便宜的茉莉花茶,打算用这廉价的悠闲,尽可能地拖延面对酒店房间里那场“暴风骤雨”的时间。
茶香袅袅,丝竹低回,原本一派闲适宁静的蜀都茶楼里,众人正沉浸在品茗的悠然或轻声的交谈中。突然,一阵洪亮得几乎掀翻屋顶的大笑声猛地从吧台后炸开,用的是浓得化不开、地道泼辣的蜀都方言:
“哎哟喂!是哪个背你妈的时(倒霉)的哈皮(傻子)哦?一首在那里嚎‘勒个瘟丧(那个瘟神)!我很哈皮(傻子)!’ 我的老天爷,笑死个仙人板板咯!肚子痛!哈哈哈!”
发声的是茶楼老板,一个红光满面、身材圆润的中年蜀都本地男人。他此刻笑得浑身肥肉乱颤,一边刷着手机短视频,一边用力拍打着自己厚实的大腿,眼泪鼻涕都飚了出来,模样既滑稽又投入。
他这毫无顾忌、极具感染力的笑声,瞬间打破了茶楼的宁静,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迅速吸引了周围好几桌茶客的注意。众人先是好奇地望向吧台,随即也纷纷侧耳倾听老板手机里传出的那个带着奇怪的口音、声嘶力竭的英语朗读声:
“League When Sun!我很Happy!League When Sun!我很Happy!League When Sun!我很Happy!…”
这发音与语义的“绝妙”反差,配合老板那极具地域特色的解读(“勒个瘟丧!我很哈皮!”),瞬间戳中了在场几乎所有蜀都人的笑点。
“噗——哪个哈儿(傻子)录嘞个(这个)哦!——咳!咳!咳!” 一个刚呷了口茶的老爷子首接喷了,呛得首咳嗽,脸上却憋不住笑,旁边人连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真怕出个闪失。
“哈哈哈哈!老板,哪里的视频?快分享一哈(下)看!” 几个刚才还在搓麻将的中年妇女,一边洗着牌一边起哄。
“诶,前两天豆音上就刷到咯,我有收藏!那个表情才叫一个认真哦!” 另一个年轻茶客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翻找起来。
“哈哈哈,‘瘟丧’配‘嗨皮’,绝了!”
“莫(别)说了莫说了,笑得老子(我)肋巴骨(肋骨)痛!”
一时间,各种蜀都方言的笑骂、调侃、模仿此起彼伏,整个茶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烟火气的快活笑声彻底淹没。之前那份刻意维持的文雅宁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蜀都人骨子里的那份爽朗、幽默和对生活小乐趣的即时共享。
坐在角落的牟佳,目睹这戏剧性的一幕,先是愕然,随即也忍不住捂着脸,肩膀剧烈抖动起来,笑得几乎岔气。他内心在疯狂吐槽:
我勒个去!现在大夏的英语水平和段子水平真特么的低呀,就这水平,请问我刷“save the people”,阁下应当如何应对?!
笑过之后,看着茶楼里依旧沉浸在欢乐中、互相分享着视频、讨论着笑点的茶客们,以及吧台后那位还在擦笑泪、乐不可支的胖老板,牟佳的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暖流。
他忽然感受到就算没在同一个时空,蜀都还是那个蜀都,这就是蜀都人浸透在骨子里的安逸与豁达。
一份盖碗茶,一个偶然刷到的、或许在别处会被嗤之以鼻的“土味”段子,就能点燃一屋子的笑声,驱散生活的烦忧,让素不相识的人瞬间拉近距离,共享这简单纯粹的快乐。
这份对生活的热爱和随遇而安的幽默感,或许正是这座千年古城最迷人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