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端着热汤，端详着床榻上的女子，和姚念汌一模一样的脸，却少了一股狠戾之气，她睡得太安静。
昏暗的环境下，姜柃逐渐恢复神志，她依旧保持警惕，慢慢睁开眼睛打量着周遭，她躺了不知多久，压的背疼，正想翻身，男子看穿了她的表演，顺手将一角的被子掖紧了些。
“你醒了。”
姜柃见着装不下去，索性猛地起身，缩进角落，她打量着那碗热汤，饿得实在不行，她瞅着面前的男子实在熟悉，并无恶意，随即指着那碗汤问他，“这是给我吃的吗？”
“嗯。”他赶忙递了上去。
姜柃小心翼翼接过汤碗，一张嘴抽动着的肌肉带动面部的伤口开始发疼，她忍着疼一口饮下那碗汤，首勾勾看着对方。
“你是？”
“褚荐。”
他语气温柔，姜柃这才想起来，孟峄曾带她窥探过姚念汌的记忆，面前的褚荐就是姚念汌一己之力从天盛城救出来的人。
二人情非泛泛，在姚念汌记忆里，她与褚荐对视的眼神含着满满情意，让姜柃差点产生错觉。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亦是如此，二人在昏暗的房内，姜柃突然烧红了脸，看着一本正经的褚荐，她沉思着看了许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我，我知道你。”
该不该说我不是姚念汌，我是姜柃。她心里两个声音打起了架，姚念汌是妖王，褚荐最查也是大妖，在她印象里，妖对异族恶意很大。
姜柃放下汤碗，拧着身子朝外坐了些，看着褚荐久了，却不觉得他比苍玄门那帮人更凶恶。
“我知道你不是她。”
白瞎了姜柃担忧。
她心里的担子这才放下，反问他，“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身体是她的，身体内这个思想是我。”
褚荐有些失落，他没多说，顺手将汤碗放在一旁，屋外寒风呼啸，他拿起一旁架子上的衣服，送到姜柃面前，说道，“这衣服厚实，穿衣服不冷。”
转身出去后，姜柃摸着厚实的棉衣，不自觉露出笑，穿上衣服，她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面色苍白，脸上三西处伤都上了药。
门外来来回回传进许多次脚步声，妖族巡逻一向如此，透着窗户看出去，这些妖和人长的一样，衣着也十分朴素。
姜柃初看有些害怕，推门出去，与那些巡视的妖对视上，他们都朝着姜柃点头示意，门外白了一大片，褚荐远远站着，姜柃透过雪幕看过去，竟觉得很暖心。
她第一次对所谓异族产生好感。
看得出，褚荐在思念姚念汌，背影莫名失落。姜柃走上前去，踩的雪地咯吱咯吱作响。
妖族的天空和天盛城一模一样，灰压压的乌云压得人胸口发闷，姜柃调整着心态，长舒一口气。
“你在屋里多休息一会儿。”
“谢谢你救了我。”
褚荐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敷衍地笑着。
姜柃皱着眉头，褚荐倏尔上前一步，回头看着那张脸，下意识上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转瞬间，他意识到眼前这女子并非姚念汌，便又迅速抽回了手。
这个举动让姜柃心里紧张。
褚荐心里清楚，此刻眼前人只将他当成救命恩人。
姜柃接着说道，“我在姚念汌记忆里见过你。”
褚荐猛地回神，满眼期待。
“她在天盛城杀了很多人，然后救了你，但是后面，她被很多人追杀去了一片空地，最后掉了进去。”
“是，二十年了。”
褚荐一路走着，带她看着如今的幽冥妖市，若非早知褚荐身份，姜柃认为这里是人族的街市，幽冥妖市和人族的街道一样。
两旁为了生计摆摊的妖族百姓比比皆是，许多妖族百姓见到姜柃，纷纷驻足，接着便是低头叩拜。
这些妖知道，以妖王的实力迟早会逃出封妖域，看到这张脸，他们知道这一日来了。
姜柃浑身不舒服，看着这么多妖对着她叩拜，她正要俯身扶起他们，被褚荐一手抓住，他摇了摇头，只领着姜柃一步步穿过妖市。
她心里惶恐不安，那些妖望向她的眼神犹如地狱里的鬼魂看到通向人间的光。
穿过妖市，姜柃的心才沉了下来，一步步慢走着，她问，“你想让姚念汌看到现在的妖族是吗？”
“你帮她看了。”褚荐毫不避讳，“看到你就像看到她，只是她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苍玄门夺了去，我斗不过他们，只能带着妖族来幽冥妖市重建新家。”
姜柃点头，转念又想到自己自从来到这里，就经历了许多常人难以接受的事。
她同情褚荐，却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
“多谢你救了我，但是我可能得走了？”
“走去哪里？”
“我得回去，我不是姚念汌，我叫姜柃，我得想办法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这里我适应不了。”她摆了摆头。
褚荐审视着姜柃脸上的伤，刚才她昏睡时，褚荐查验过她的伤口，虽都是皮外伤，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很难承受的疼。
“你怎么回去？可需要我的帮助？”
姜柃脑子恍然一震，心里虽愧疚，却还是开口，她难言道：“你愿意帮我？”
“你且说说，我看能不能帮到你。”
“当年苍玄门有个弟子叫容桉，他把一个叫孟峄的人压在，压在…”卡在嘴边，姜柃一时竟忘了。
“你是说梼杌山镇压的水族孟峄，你要找到他？”
“对对对，只有他才能帮我回去，你能…”
姜柃目光落在地上，其实不用姜柃自己说，褚荐心里也清楚，顶着姚念汌的容貌，姜柃说什么褚荐都肯为她做的。
她也难为，利用别人的事她第一次做，褚荐走近了一步，看出姜柃担忧之处，挤出一丝笑意，小声说道，“没事，我帮你找到他，你在妖市好好住着，最多十日，我一定将他带回来。”
看着他的眼神，姜柃更觉得亏欠了，她连连点头。
褚荐抚摸着姜柃的脑袋。
她没有一丝抗拒，这种感觉，就像他们很久以前就很亲昵，姜柃抬头眉毛弯弯对着褚荐笑了笑，褚荐这才展颜，微微眯着的眼睛，发自内心地笑了。
没一会儿，褚荐带着她走遍妖市，自从姚念汌被封印后，褚荐花了数年才创建好了幽冥妖市，将散落天涯的妖族都召了回来，如今的人族，只存在很少的妖。
眼见着风雪越来越大，姜柃冷的瑟瑟发抖，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褚荐听着声音清晰，不自觉笑着看向她的肚子。
“带你去吃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