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些没用！”岩爪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震落木梁上的积灰。
“兵员！现在最缺的是兵员！去年征完青壮，剩下的男人不是有伤，就是在挖矿——你看看影爪部落，还有几个能拉弓的小伙子？”
他盯着臂上的藤甲裂痕，那道伤是被蛇人毒尾扫的，此刻伤口虽在好了，皮却比从前薄了大半。
木屋里陷入沉默，只有松脂燃烧的“噼啪”声。银爪忽然蹲下身，用炭条在泥地上画起火铳：“要不……让女人和孩子学装火药？”
话刚出口，就看见岩爪猛地抬头，眼里燃着怒火——可那怒火下，又藏着无奈的灰。
“我知道，”他赶紧摆手，指尖蹭掉火铳图上的枪管。
“但总得有人守着工匠坊，总得有提供补给。”
“那就……”岩爪的拐杖终于不再敲击，声音轻得像落雪
“让能拿得动木勺的人，都来熬火油；能握住藤条的手，都来编甲胄，能拿的动刀的老人都上城墙！”
他忽然抬头，望向木窗外的树——枝叶在风雪里摇晃，却仍有嫩芽从树疤里钻出。
“当年老祖宗将部落传给咱们时说过，根须缠在一起，才不怕风吹倒。现在咱们的根须，怕是得把女人、孩子都算上了。”
木梁上的积雪忽然落下，扑进篝火里，腾起白色的雾。看着战报上被雪水晕开的“1:1”，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苦，却也有股子狠劲。
“也好。让异族看看，咱们的城墙不只是石头砌的，是把老人的拐杖、女人的围裙、孩子的烤薯干，都揉进了火与土里。”
“就算战损比持平，他们每死一个，咱们就能在土里种下一颗种子——来年春天，这些种子会长成带刺的树，扎得他们连爪子都不敢伸过来。”
松脂火把“啵”地爆响，溅出的火星落在战报的“伤亡”二字上，烧出两个小洞。
银爪看着那两个洞，忽然觉得像两只眼睛，盯着木屋里的每个人——盯着他们披风上的血渍，盯着他们掌心的茧，盯着他们眼底未灭的光。
就在人族这边拼死一搏时，异族那边也在商讨着。
狼形首领托卡的尾巴碾过洞穴里的蛇蜕，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洞顶垂落的荧光苔藓映着他肩上的焦痕——那是被人族火铳铁弹擦出的凹痕，此刻还在泛着暗红的热，像块永远贴在骨头上的烙铁。
“他们的火筒子越来越响了。”蛇王伊瑟莉丝嘶嘶吐着信子，毒尾在潮湿的石壁上扫出绿色的痕。
“上个月攻城，我的毒牙咬穿三个图腾战士的藤甲，却看见他们伤口里冒出嫩芽——那些该死的植物，竟在用我们的毒血扎根。”
她忽然甩动尾尖的毒囊，毒液滴在托卡的战靴上，腾起白色的烟雾。
“更糟的是，他们的凡人也开始用陶罐装火——昨天炸碎我三个族人，碎瓷片里竟混着铁砂，比你们狼人的狼牙棒还狠。”
摩洛克捶了捶胸前的岩甲，裂缝里渗出滚烫的岩浆。
“那些两脚兽的铁管子会喷雷。”石肤族酋长摩洛克的声音像岩浆在地下流动，胸腔震动时，岩质胸甲上的裂痕里渗出火星。
“上次我的熔岩投石手被轰碎三个，他们的铁弹钻进岩石甲胄，竟能把内脏震成伤。”
他抬起布满熔痕的手掌，掌心嵌着半枚变形的铁弹，此刻还在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鸦人首领阿兹卡尔突然从洞外俯冲而下，骨翼带起的风掀乱荧光苔藓。
“你们注意到没？他们的伤兵从不拖后腿——那些被抬下去的凡人，隔天竟能在再次上战场，连不上战士都上城墙在往火铳里填火药。”
“上个次的战损比……”摩洛克的声音像巨石相撞，“1:1。我们死一个战士，他们也死一个——可他们背后有会治病的，有能造火的工坊，而我们……”
他忽然盯着托卡肩上的焦痕，“每死一个，就少一个能打猎的爪子。”
蛇王忽然吐着信子凑近，毒牙几乎贴上托卡的鼻尖。
“狼崽子，你最清楚人族的变化——上次你带队冲锋，是不是发现他们的火铳手站得更齐了？”
“那些穿藤甲的凡人，竟能组成盾阵，把你们的战狼困在壕沟里。”
她看着托卡肩上的焦痕，发出“滋滋”的响声，“他们在学，学得比我们的幼崽长牙还快。”
托卡忽然一拳砸在洞穴中央的石柱上，岩粉簌簌落下。
“几个月前，他们还只会躲在城墙后投石投矛；现在呢？火铳能打穿岩胄，土雷能炸碎血肉，连最普通的凡人都敢抡着武器砍我的爪子。”
“再这么下去，等他们造出能飞的火管子，或者让藤蔓长出铁刺……”
“不能等了。”鸦人阿兹卡尔展开骨翼，阴影笼罩整个洞穴。
托卡忽然抓起桌上的腐地粉，在掌心搓成黑紫色泥团。
“单靠咱们西族不够。还记得百年前的‘暗渊誓约’吗？”
他望向美杜莎，后者毒尾尖的毒囊轻轻颤动——那是默许的信号，
“去联系熊族，他们强大的力量可以让我们一往无前；再派鸦人信使，给地穴族族长送枚岩徽——当年你们石肤族帮他们挡过岩浆灾，现在该收债了。”
“除了这些，我们还可以联系附近的其他异族，毕竟人族发展起来了，他们的日子也不一定会好过，肉是谁都想吃的！”
“我听说人族有句话——‘斩草要除根’。这次，我们就替他们‘除根’。让所有幼崽都知道，敢碰火、敢借植物力量的族群，下场就该像被岩浆浇过的森林，连灰烬都别想剩下。”
洞穴外，夜风卷着雪粒打在岩石上，发出尖利的呼啸。
托卡摸着肩上的焦痕，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狠厉，却也藏着一丝不安。
“天亮就出发。”他抽出腰间的骨刀，刀刃在荧光苔藓下泛着冷光，“让他们的火铳，这次对着自己的骨灰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