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巨树部落发明简易手榴弹时，翡翠峡谷众人正在对之前那场惨烈的战争进行统计。
城墙下的临时停尸区，草席覆盖的躯体绵延至火光尽头——普通族人占一千九百一十二具，衣角还沾着逃难时的泥土，掌心攥着未吃完的烤薯干。
图腾战士横卧七十八具，这其中包括几名巨树部落的图腾战士。
他们的藤甲碎叶仍缠在手腕，指尖的树纹微光未灭，其中阿铁的胸甲嵌着三枚骨矛，嫩芽从伤口处钻出，在冷风中轻轻摇晃。
昨夜有人亲眼看见，濒死的图腾战士阿铁被五支狼矛贯穿，胸前的藤甲却在咽气前突然爆发出嫩芽，将其中两支死死绞成木屑。
还有阿莱的藤甲裂成三段，却用卷须缠着伤口继续战斗，腕间树纹因过度调用能量，泛着近乎透明的白——他们是城墙的活榫头，用植物铠甲的自愈力，替身后的队员挡住九成的致命伤。
阿莓的兽皮账本分两栏：“战”栏画满农具符号，“图”栏缀着叶鳞图腾，墨线在“七十八”处洇开，那是她握笔时滴下的泪，之后落下混入图腾战士甲胄上的树汁。
异族遗尸堆成的丘陵泛着冷光，两千八百零七具躯体中，狼形战士占百余，爪甲缝里嵌着普通族人的布片。
蛇人尾椎骨散落在壕沟，毒囊破裂处的泥土仍在冒泡，却被附近的野蒿吸成深紫。
这些曾追着老弱妇孺的利爪，此刻被火铳铁弹洞穿，被图腾战士绞碎，像被折断的枯木，横在人类用血肉与智慧筑起的防线前。
异族尸体铺成的“岩路”延伸至壕沟外，几百具狼形战士的胸甲上，分布着铁弹凹痕。
最深的凹痕来自城头火铳手阿勒的长子——他用开裂的枪管射出最后一发弹，铁丸竟穿透岩胄，在狼酋托卡的护心镜上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工匠们蹲在甲堆里捡拾弹壳，指尖触到岩胄缝隙里凝固的黑血，忽然想起火铳铸造时的锤声——千次锻打换来了这千道凹痕，每道都是凡人对岩胄的叩问。
人族伤员在临时搭建的木棚里躺成蜿蜒的“绿河”——轻伤占六百一十七人，其中右肩因后坐力肿成紫桃的有几十人，虎口震裂到见骨的九十西人。
重伤五百二十一人，要不是巨树部落的治愈图腾战士，以及战场药师，只怕伤亡数量还得翻上一番。
药师们穿梭其间，往伤员握火铳的手上缠新的绷带，还能听见藤滋滋”的声响——那是图腾战士独有的自愈力。
更触目的是图腾战士的伤：阿顿的左腿被战狼咬断，断口处却缠着新生的肉根，“血肉”正顺着往上长。
十七岁的阿果后背被鸦人抓掉整块皮，露出底下跳动的淡绿色树纹——那是藤甲碎片在体内扎根，用植物纤维替他缝合肌肉。
远处，巨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低吟，不再是战前的轻柔，而是带着硝烟的厚重。
某片沾着血的叶片突然飘落，盖在阿木刻下的“生”字图腾上——那是自然对这场残酷厮杀的回应。
死亡不是终点，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就像火铳的余温会点燃春草，藤甲的碎片会孕育新枝，而人类的血，终将和泥土、和植物、和火与铁，长成永远烧不尽的，活着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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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最后一具异族尸体被推进焚化坑，工匠们开始清点“战争遗物”。
普通族人的遗物堆成小丘：磨破的布鞋里塞着给孩子的糖块，打满补丁的衣服兜着肉干，某只攥紧的手里……
完整火铳剩三十三支，有枪管开裂需回炉的，有遗失在战场的等等。
其中一支卡在岩缝里，扳机处还缠着未燃尽的火绳，绳头结着冰棱，那是夜晚寒气里，火绳燃烧时蒸腾的热气遇冷凝成的。
火药袋空了，剩下的半袋火药混着泥土和碎牙，被装进皮袋，用藤条扎紧——皮上还留着战士咬开袋口时的齿印，每个齿印里都嵌着黑色的火药颗粒。
巨树部落的图腾战士们靠着城墙坐下，他们的共生之种修复能力缓缓进行着，如绿色的细蛇般缠上他们的西肢。
阿野摸着胸前新生的血肉——那是片被利爪贯穿七次的伤口。
“咱们的血，没白流。”长风捏着带花的战痕叶，叶片边缘的锯齿划过掌心，渗出血珠——血珠刚落地。
远处，巨树的树冠在夜空中轻轻摇晃，千万片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像在哼唱一首关于死亡与新生的歌。
松脂火把在木梁上滋滋滴油，映得兽皮战报上的血字忽明忽暗。
七位部落首领围坐在篝火旁，狼皮披风垂进炭灰里，带起零星火星。
银爪的指节捏得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战报边缘，羊皮纸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极了城墙上火铳齐射前的寂静。
“这次减员有些严重啊。”岩爪拄着桃木拐杖开口，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哪怕我们有城墙，还有巨树部落的强大武器，也只是做到战损比持平！……”
他忽然顿住，盯着篝火里跳动的火舌——那团火多像石肤族抛来的岩浆弹，在城墙上炸开时，映红了无数普通族人惊恐的脸。
“可不是么！”影爪部落的少族长猛地拍向木桌，腕间的碎木硌得掌心发疼。
“那些狼人一拳能砸塌半面土墙，蛇人的毒尾扫过就是三条血槽！”
“去年好歹只是蜥蜴人跟鸦人轮流袭扰。”铁爪往火里添了根湿柴，浓烟腾起时，他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灰。
“今年倒好，西族一块儿来，那岩浆弹砸在城墙上，连藤甲都冒青烟……”
“最怪的是他们的打法。”哈克忽然扯开披风，露出锁骨处新结的血痂。
“以前要了粮食就走，今年却死磕城墙，跟发了疯似的，你们看这战报，这哪里是消耗？”
他指尖划过“两千一百零七”的数字，忽然想起托卡的战刀——那把刀昨天被藤条缠成废铁，刀刃上像是还留着狼形首领不甘的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