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滚烫的墙壁。小女孩怀里的洋娃娃突然转动头颅,用纽扣做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我。
"张医生,"洋娃娃的线缝嘴巴一开一合,"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铜钱眼突然灼烧般剧痛,一段陌生的记忆强行灌入脑海:二十年前那个午夜,实习医生张扬偷偷潜入404病房,将七个重症婴儿的监护仪参数调至最低...
"不可能!"我嘶吼着扯下工作证,"这不是我干的!"
小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里面焦黑的肌肉组织:"你当然不是张扬。"她蹦跳着靠近,"你是丁小七,是第七个孩子呀。"
《守夜录》突然从我怀中飞出,悬浮在半空疯狂翻页。泛黄的纸页间渗出暗红血液,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画面:产房里,一个女婴被护士抱走,替换成了死婴。而那个护士的虎口上...有一颗黑痣。
"叮——"
手机自动播放起最后一段视频:新生儿监护室里,师父——丁主任正将一枚铜钱按进婴儿的右眼。那个婴儿胸前,浮现出和我一模一样的青色印记。
"现在明白了吗?"小女孩的声线突然变成妇人,"你才是那个本该死在404的祭品。"
整条走廊突然剧烈震动,焦黑的人形纷纷爬起向我聚拢。他们的哀嚎声交织成一句质问:"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了?"
我颤抖着摸向胸前的铜钱剑,却发现它早己融化,变成七道烙印刻在我的心口。最中央的那枚铜钱上,清晰地刻着"丁小七"三个字。
"原来...这就是我的祭品..."我终于懂了黑猫师姐那句话的含义。
我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向404病房。门把手灼烧着手掌,但我毫不在意。推开门的那一刻,热浪中浮现出七个保温箱,其中一个还躺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超度你们之前..."我走向那个婴儿,轻轻抱起它,"请先超度我自己。"
婴儿睁开右眼——那里嵌着一枚和我一模一样的铜钱。当我们的铜钱相触时,整栋医院突然安静下来。
《守夜录》缓缓落在我的掌心,扉页上浮现出最后的任务说明:"守夜人丁小七,任务完成。"
走廊上的焦黑人形一个个首起身子,他们的焦壳逐渐剥落,露出里面纯净的灵体。小女孩的洋娃娃突然变成了一朵白花,她笑着对我挥挥手,跟着其他灵体一起消散在晨光中。
怀中的婴儿也开始变轻,最后只剩下一枚铜钱落在我手心。两面都刻着字——正面是"丁",背面是"张"。
医院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我走出大门时,看到黑猫师姐蹲在那辆灵车顶上。她的右眼不再空洞,而是和我一样嵌着铜钱。
"恭喜,"她跳下来变形,"现在你是真正的守夜人了。"
我望向冉冉升起的朝阳,铜钱眼中的世界终于恢复正常。但我知道,在某个维度里,那些游荡的亡魂正等待下一个守夜人的指引。
手机突然响起熟悉的铃声,来电显示:奶奶。
"小七,"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暖而真实,"记得今天回家吃饭。"
我摸了摸右眼的铜钱,笑着回答:"好。"
所以,这就是我的结局?"
我站在仁和医院的废墟前,右眼的铜钱微微发烫。黑猫师姐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话:
"守夜人的宿命,就是永远徘徊在阴阳之间。"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守夜录》,最后一页缓缓浮现出新的字迹:
"丁小七,庚辰年七月十五继任,终。"
终?
我猛地合上书,却发现封面上的"守夜人"三个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丁未"。
"这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右眼的铜钱突然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的视野骤然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扭曲、重组。
再睁开眼时,我站在一栋陌生的老宅前,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守夜录》。
远处,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满脸惊恐。
"师父!"他跪在我面前,"我昨晚梦见一个死人往我脸上滴血......"
我低头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
"别怕。"我伸手扶起他,声音沙哑而苍老,"从今天起,我教你......怎么骗鬼。"
我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年轻人,他颤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血写着"子时收债"。这场景如此熟悉,仿佛时光倒流。
"师...师父?"年轻人抬头,瞳孔里映出我苍老的面容。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己布满皱纹,右眼空洞处隐隐作痛。
"起来吧。"我的声音沙哑得不似自己,"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陈...陈默。"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们说您是城里最厉害的守夜人..."
我着腰间突然出现的铜钱剑,七枚古钱冰凉刺骨。远处老槐树的影子在夕阳下扭曲变形,树根处渗出暗红液体。
"陈默,"我突然掐住他的下巴,掀开他的左眼皮,"你知不知道,西柱纯阴的命格活不过二十五岁?"
他脸色瞬间煞白。这时,我怀里的《守夜录》突然自动翻页,停在一幅插图上:一个年轻人跪在老槐树下,胸口插着七枚铜钱。
"今晚子时,"我松开手,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师父当年的腔调,"带上三斤朱砂、七尺白布,到妇幼医院旧址找我。"
转身离开时,我的影子在暮色中分裂成两个——一个佝偻的老人,一个挺拔的青年。右眼空洞处,有蜈蚣的触须在蠕动。
陈默在身后颤抖着喊:"师父!您的铜钱..."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右眼眶,轻笑出声。那颗铜钱,此刻正嵌在《守夜录》的封面上,刻着两个小字:
"丁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