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话音刚落,藏在镜框后的第七面铜镜里,初代守夜人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房间里的铜镜突然同时震颤起来。镜面泛起涟漪,如同被搅动的水面,而每一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妇幼医院的大火。404病房紧锁的门。
陈默站在保温箱旁,手里攥着氧气管,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而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
沈念就站在他身旁,手里抱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
"你……"我的声音发紧,"你到底是谁?"
沈念缓缓站起身,红裙如血般在昏暗的房间里刺目。她走到一面铜镜前,手指轻轻触碰镜面,镜中的画面骤然变化——
那是一间产房。
年轻的沈念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一个新生儿。婴儿的胸口,嵌着一枚铜钱。
"我是第一个发现‘钥匙’的人。"她轻声说,"也是第一个……被因果司选中的人。"
她的左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浑浊的白翳渐渐褪去,露出一枚铜钱——和守夜人一样的铜钱。
"陈默骗了你。"她微笑,"槐树下的七口棺材里,装的不是初代守夜人……"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装的是我们七个。"
沈念的铜钱眼在昏暗的房间里泛着诡异的光。她缓步走向最中央的那面铜镜,指尖轻触镜面,涟漪中浮现出一幅古老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乱葬岗上,初代守夜人跪在血阵中央。他的面前摆着七具婴儿的尸体,每具尸体的胸口都嵌着一枚铜钱。
"看到了吗?"沈念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这七个孩子,都是你。"
镜中的画面变换,初代守夜人将七枚铜钱按进每个婴儿的心口。铜钱入肉的瞬间,婴儿们同时睁开了眼睛——右眼瞳孔里,都映着相同的铜钱纹路。
"三百年前,初代就预见到了今日。"沈念转身,红裙无风自动,"他种下七枚因果种,让它们在不同时代苏醒。而你......"
她突然伸手按在我的心口,一阵剧痛袭来。
"是最后一枚,也是最完美的一枚。"
我的视野突然扭曲,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民国三年,一个书生在槐树下自缢,死前将铜钱塞进婴儿襁褓
六十年代,赤脚医生抱着高烧不退的孩童,将铜钱浸入药汤
妇幼医院大火那晚,陈默偷偷调换了两个婴儿的名牌......
"这不是轮回。"沈念的指甲刺入我的皮肤,"这是栽培。三百年的精心栽培,就为了培育出能承受初代心脏的容器。"
她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方,一个铜钱形状的烙印正在渗血。
"我们六个都失败了。陈默承受不住因果反噬,变成了怪物。而我......"她的铜钱眼突然流下血泪,"只能永远困在这具腐朽的身体里。"
房间里的铜镜突然同时炸裂,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铜钱图案。最中央的镜片上,映出我现在的样子——
右眼深处,七枚铜钱正缓缓重叠。
"明天子时,槐树下。"沈念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初代的心脏在等你这个......"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
"命中注定的钥匙。"
沈念的话像一把锈钝的刀,缓慢地剖开我的记忆。
三百年前就被选中?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疼。右眼深处,那七枚重叠的铜钱在隐隐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镜中的我——那个右眼泛着铜色冷光的男人——正死死盯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近乎怜悯的笑。
"所以……我从来就没有选择?"
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沈念的身影己经淡得几乎透明,可她的铜钱眼却亮得刺目。
"你当然有选择。"她轻声说,"就像前六个你一样。"
前六个……我?
脑海突然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
书生悬在槐树下的尸体,随风摇晃
赤脚医生将铜钱塞进孩童嘴里时,孩童惊恐瞪大的眼睛
妇幼医院404病房里,那个被调包的婴儿在保温箱中无声哭泣
他们都死了。
他们都反抗过。
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从胸腔炸开。
"那为什么是我?"我猛地抬头,声音嘶哑,"为什么偏偏是这一世的我必须完成这个该死的仪式?"
沈念没有回答。
她的身体己经消散大半,只剩那双眼睛还浮在空中,静静注视着我。铜钱在她的瞳孔里转动,映出我此刻扭曲的脸——愤怒的、绝望的、不甘的……却又隐隐带着某种可怕的觉悟。
右眼的灼痛突然加剧。
七枚铜钱在眼底重叠的刹那,我看到了——
初代守夜人跪在血阵中,亲手剖开自己的胸膛,取出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的嘴唇蠕动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找到愿意自愿承接这一切的人。"
呼吸停滞。
所有的愤怒、恐惧、不甘,在这一刻突然凝成一种荒谬的平静。
原来如此。
不是被选中。
是自愿。
前六世的"我"都拒绝了。而这一世的我……
镜子里的男人仍在笑,可他的眼神己经变了。
我缓缓抬手,按住自己发烫的右眼。
——答案早就写在我的眼睛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