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红旗N701泛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周正第三次调整后视镜角度，手心在真皮方向盘上蹭出汗渍。他做梦都没想到，曾经一起在鞋厂流水线上挥汗如雨的工友，如今会坐在自己驾驶的国礼车后排——这车据说能硬扛火箭弹，全国不超过二十辆。
"老周，放松点。"萧若水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就当是开咱们厂里那辆破面包。"
周正咧咧嘴，后视镜里映出他发红的耳根："萧...萧先生，这可比面包车金贵多了。就当面包车开好了。
萧若水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街景上。他今天穿了身靛青色中山装，立领处别着枚不起眼的玉扣，实则是件护身法器。筑基时返童的容颜在金丹期后更显年轻，乍看不过二十出头，唯有那双方瞳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沉稳。
副驾驶的林夜递来保温杯："师父，灵茶。"
杯中是武夷山大红袍，掺了三片昆仑雪菊。萧若水浅啜一口，灵气顺着喉线滑入丹田，温养着那颗九纹金丹。三日前与血煞门主一战消耗的本源，至此才算完全恢复。
"萧先生，前面就是北中海南门。"周正声音发紧，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车子是通过转机载过来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几千公里呢。
车队在武警岗哨前停下。哨兵检查证件时，萧若水注意到围墙拐角处有个穿灰色风衣的男子，正用长焦镜头对着这边——国安的人，或者说，王刚的耳目。
"林老住在梅园。"前来引路的工作人员低声介绍，"今天协和医院的专家组也在，还请萧先生多包涵。"
萧若水不置可否。他早知道这种级别的诊治，必然会有各方势力安插的"观察员"。金瞳扫过梅园主楼，三楼卧室里躺着的那位老人，生命之火确实如风中之烛了。
梅园主楼前，一株百年老梅树下站着个年轻女子。
林清婉今天穿了袭月白色真丝旗袍，衣摆处绣着几枝淡墨梅花。乌黑发髻斜插一支碧玉簪，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她查看手表的动作轻轻摇晃。看似随意的打扮，实则连袖口纽扣都透着世家千金的考究。
"林小姐久等。"引路员快步上前。
林清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萧若水身上时，秋水般的杏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她显然没想到传说中的神医如此年轻，但良好的教养让她迅速收敛情绪。
"萧先生舟车劳顿。"她声音如清泉击玉，伸出的手腕内侧有个不明显的针眼——看来为祖父的病没少亲自试药，"爷爷刚用过早饭，精神尚可。"
萧若金瞳微闪，注意到她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有几道细微的裂痕——这是长期熬夜翻阅医书留下的痕迹。这位大小姐对祖父的孝心，倒是真切。
"有劳林小姐引路。"
三楼卧室外己站了七八位白大褂。为首的秃顶教授看到萧若水，眼镜后的目光顿时充满怀疑："这位就是'萧神医'？请问师承哪家医学院？"
"家学渊源。"萧若水淡然回应，目光穿过人群看向屋内。檀木床上躺着位瘦削老人，灰白头发稀疏，脸上老年斑遍布，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这是经历过长征洗礼的目光。
林老突然抬手，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都出去...小先生，进来。"
满屋专家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林清婉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带上房门，只留自己在屋内。
萧若水在床前坐下，三指搭上老人腕脉。金瞳之下，林老体内情况一目了然——五脏衰竭，经脉枯竭，这是真正的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医。
"老爷子年轻时受过重伤？"萧若水突然问。
"西三年...太行山突围。"林老喘息着，"小鬼子的...机枪...贯穿伤..."
林清婉猛地抬头，这件事连家史都未记载。萧若水却己了然——当年那颗子弹不仅伤了肺叶，残留的弹片至今仍在压迫心脉，现代医学不敢冒险取出。
"老爷子信我吗？"萧若水取出九根金针，"会有点疼。"
林老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顽强的老牙："比起...缺医少药的年代...这算什么！"
第一针落下，首刺百会穴。萧若水以金针为媒介，将一缕本命灵气渡入老人体内。这相当于割舍自己部分寿元，若非对这位革命前辈心怀敬意，断不会如此慷慨。
"唔！"林老浑身一颤，枯瘦的手抓住床单。
"爷爷！"林清婉惊呼，却被老人抬手制止。
"痛快！"林老额头渗出汗水，却大笑出声，"像喝了...当年...茅台！"
萧若水全神贯注，九针落下，在老人体内构建起一个简易的"小周天循环"。灵气每运行一周，就有一丝生机被唤醒。渐渐地，老人灰白的发根转为黑色，脸上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
林清婉捂住嘴，珍珠耳坠剧烈晃动。她看着祖父干瘪的手臂重新变得，听着呼吸从微弱变得平稳有力，杏眼中的怀疑逐渐化为震撼。
最后一针收起时，林老竟自己坐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摸着脸，又看看自己布满老茧却不再枯槁的双手，突然老泪纵横。
"小先生..."老人颤抖着握住萧若水的手，"这是...再造之恩啊！"
萧若水扶他躺下："老爷子言重。这点灵气可延寿三载，日后每半年我再来施针一次。"
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淡青色襦裙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她腰间药囊与玉铃叮当作响，乌发间银针发簪熠熠生辉，杏眼樱唇，肤若凝脂，正是药王谷使者李芷萱。
"九转还阳针！"她盯着萧若水手中的金针，声音如清泉淙淙，"阁下竟会失传己久的太上针法？"
萧若水金瞳微眯。这女子看似二十出头，实则修为己达筑基后期，腰间药囊散发的灵气纯度，远超世俗所谓的天材地宝。
"药王谷？"他收起金针，"李仙子有何指教？"
李芷萱微微一怔，随即浅笑盈盈："萧道友好眼力。"她从药囊取出一粒朱红色丹药，"这是'赤霞丹'，可助林老固本培元。"
林清婉警惕地上前一步："多谢好意，但爷爷刚治疗完..."
"无妨。"萧若水接过丹药，金瞳一扫便知成分，"确实是上品灵丹。"
李芷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常人接过丹药必先嗅闻观察，这人却仿佛一眼看穿本质。她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金丹修士。
林老服下丹药，面色更加红润，竟能下床走动了。专家组被召回时，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秃顶教授颤抖着手指做记录，嘴里不停念叨"这不科学"。
趁着众人围着林老道贺，李芷萱悄悄靠近萧若水："道友可愿借一步说话？梅园的古梅正值花期..."
梅树下，暗香浮动。
李芷萱的襦裙在风中轻扬，腰间玉铃发出清越声响。她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药杵，状似无意地问："萧道友的《太上医经》，可是得自罗浮山？"
萧若水心头微动，表面不动声色："李仙子对在下很了解？"
"药王谷与医仙门本是同源。"她突然改用传音入密，"三百年前大劫，两派各自保留部分传承。谷主派我来，正是想确认道友身份。"
萧若水正欲回应，林清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先生，爷爷想请您共进午餐。"
她换了身浅藕荷色套装，发髻重新梳理过，耳坠也换成了更端庄的翡翠。看到李芷萱时，她优雅地颔首致意，却不着痕迹地站到两人之间。
"林小姐。"李芷萱微笑还礼，从药囊取出个青瓷瓶，"这是'百花丹'，每日一粒，可助林老巩固疗效。"
林清婉接过瓷瓶时，萧若水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针眼己经消失——李芷萱刚才悄悄用了某种愈合法术。这位药王谷使者，倒是心细如发。
午餐在梅园偏厅进行。林老换上了崭新的中山装，精神矍铄地与众人谈笑。席间，他无意中提起抗战时获得的一枚古玉佩，说是从日军军官身上缴获的。
"小先生见多识广，帮老头子看看？"林老让秘书取来锦盒。
萧若水接过玉佩，金瞳猛然收缩——玉佩背面刻着个与陈华荣体内符文极其相似的图案，只是下方小字标注的是"玄阴圣尊"而非"玄阴仙尊"！
"老爷子可知这图案来历？"
"那鬼子军官临死前...说什么'圣尊复苏'..."林老摇头，"当时没在意。"
萧若水将玉佩归还，心中却掀起波澜。这个微小差异，或许关系到陈华荣的身世之谜。他余光瞥见李芷萱也在盯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宴席散后，林清婉亲自送萧若水到门口。红旗车旁，她忽然递过一张烫金名片："萧先生，这是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爷爷的事...多谢了。"
萧若水接过名片，触感异常柔软——竟是纯金丝编织而成。他点点头正要上车，却听林清婉又低声道：
"李小姐刚才在查您资料。"她目光清澈如泉，"小心药王谷。"
周正发动车子时，萧若水从后视镜看到李芷萱站在梅树下，襦裙飘飘如仙，目光却深沉如潭。而在更远处的树影里，那个穿风衣的国安特工仍在记录着什么。
"回东莞。"萧若水闭目养神，"该见见华荣了。"
红旗车缓缓驶出北中海，阳光透过防弹玻璃，在他掌心投下一枚光斑，恰如那枚玉佩上"玄阴圣尊"的符文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