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的喉间发紧，眼眶突然热得发烫。她当了十年兵，早就学会了把眼泪咽进肚子里，可此刻听着叶玄平淡的语气，那些被硝烟和绷带掩埋的思念，突然像决堤的洪水，冲得她心口发疼。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这个念头像颗子弹，击穿了她坚硬的外壳，露出里面柔软的血肉。
疗养院在半山腰，松柏掩映，哨兵荷枪实弹，比沈家别墅的安保严了十倍。老首长躺在病床上，脸色赤红，嘴唇干裂，每喘口气都像在拉风箱，床头的心电图仪器跳得杂乱无章。
几个白大褂围在床边，看见叶玄的粗布褂子，眉头都皱成了疙瘩。“赵院长，这是……”
赵岚没理会他们，只对叶玄做了个“请”的手势。叶玄走到床边，没碰老首长，反而径首走向墙上的“猛虎下山图”。画里的老虎果然目露凶光，眼珠红得像要滴血。
“烧了它。”叶玄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胡闹！”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跳了起来，“这画是老首长的心爱之物，价值连城！”
叶玄没理他，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纸，指尖一弹，黄纸无火自燃，飘向画卷。诡异的是，火苗刚触到画纸，那老虎的眼睛突然流出黑血，画纸瞬间卷缩起来，化作团黑色的灰烬，散发出股焦臭的味道。
几乎是同时，老首长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口黑痰，原本赤红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心电图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几个白大褂都惊呆了，眼镜医生的金丝框差点掉地上，嘴里喃喃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赵岚看着叶玄的背影，突然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是她第一次给一个非军人敬礼，也是第一次觉得，那些被她嗤之以鼻的“玄学”，或许比手术刀更能看透人心。
叶玄没回头，走到病房外的走廊。赵岚跟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红绸包，递过去：“这是老首长的一点心意，是块和田玉，没经过任何人的手，干净。”
叶玄接过来，入手温润。玉上刻着个“忠”字，边缘还有点枪眼的痕迹——想必是老首长当年在战场上贴身戴的。“替我谢谢老首长。”他把玉放进布包，“画是东南亚的邪术师弄的，你查那个古玩商，能顺藤摸到条大鱼。”
赵岚的眼神一凛，像出鞘的刀：“明白。”
离开疗养院时，沈明轩还在巷口等着，看见叶玄手里的红绸包，眼睛亮了亮，却没再提金条的事，只递过来张名片：“叶先生，以后在苏城有任何事，打这个电话，随叫随到。”
叶玄接过名片，随手塞进布包。张屠户的儿子张磊背着书包跑出来，看见赵岚的军装，眼睛都首了，冲叶玄喊：“叶哥，你认识军区的人？太牛了！”
叶玄笑了笑，没说话。周阿婆端着碗刚熬好的糖粥走过来，往他手里塞：“热乎的，刚放了新采的桂花。”
叶玄接过来，喝了口，甜香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得像山里的暖阳。他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沈明轩的豪车、赵岚的军装、张磊的篮球、周阿婆的糖粥……这些原本不相干的人和物，因为他，竟有了种奇妙的牵连。
陈阿婆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见叶玄，笑着说：“小叶，你看这老巷，是不是比山里热闹多了？”
叶玄抬头，看见晨雾己经散去，阳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像撒了把碎金。他想起师父说的“红尘炼心”，或许炼的不是心，是让心学会在这些琐碎的烟火里，找到真正的安宁。
他拿起块张屠户刚切的五花肉，又抓了把周阿婆的桂花糖，往陈阿婆的厨房走：“今天我做饭，给您炖个桂花红烧肉。”
陈阿婆笑得眼睛眯成缝，拐杖在石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打着最温柔的节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