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出大事了！”高德全连滚带爬冲进御书房时，膝盖在金砖地上磕出轻响，手里的拂尘甩得像条受惊的蛇，帽翅歪在一边，鬓角的白发都汗湿了，“瓦剌使团带来的那只白猫，把御膳房给太后备的金丝酥酪全偷吃了！”
萧珩手里的朱笔“啪”地折断，朱砂溅在明黄奏章上，晕成朵刺目的花。
他猛地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砚台差点翻倒：“你说什么？那酥酪是御厨老张花了三天功夫做的，特意留着给太后寿宴当压轴点心！”
“可不是嘛！”高德全急得首跺脚，袍角沾着的泥点子蹭在地上，“尚食局王总管想去拦，被那白猫挠了三道血印子，现在正捂着脸哭呢！那畜生吃完还蹲在御膳房房梁上舔爪子，冲人翻白眼！”
正在一旁给皇帝研墨的苏明颜突然眼睛发亮，手里的墨锭差点掉进砚台：“哟，这猫有眼光啊！老张的金丝酥酪，上次我求了太后半天，才分到一小勺。”
萧珩回头瞪她，眉峰拧成疙瘩：“你还有心思说这个？太后寿宴就在三日后，重做都来不及！御厨说那酥酪得用西域奶牛的初乳，现在去哪找？”
“喵~”一声娇滴滴的猫叫从窗边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苏明颜养的狸花猫“大将军”正蹲在窗台上，嘴里叼着条活蹦乱跳的锦鲤，鱼尾巴“啪啪”抽着它的脸，银鳞溅了它一脸。
苏明颜倒吸凉气，手忙脚乱扑过去：“我的祖宗！这是皇后姐姐养在太液池的龙凤锦鲤！全池就一对，说是能保国泰民安的！”
大将军得意地甩甩头，嘴里的锦鲤“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砸在高德全脸上。
老太监“嗷”地一声，手忙脚乱去抓鱼，脚下却踩到刚才溅出的墨汁，“扑通”摔了个屁股墩儿，锦鲤鱼在他怀里扑腾得更欢，溅了他满脸泥水。
萧珩气得拍案而起，龙椅被震得咯吱响：“反了天了！来人，把这两个家伙都给朕——”
“陛下息怒！”苏明颜一把抱住蹿起来的大将军，手在猫背上胡乱摸着，“臣妾这就带它去会会那只西域猫！保证让它知道谁是宫里老大！”说着就往门口溜。
“站住！”萧珩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拽回来，“你当朕忘了？上次你说带它去‘友好交流’，结果它把丽嫔的波斯猫挠秃了半边毛，丽嫔哭了三天！”
苏明颜讪讪转身，手指绞着帕子打圈：“那次是意外……纯属猫界文化差异……这次臣妾保证，只用文斗不用武斗！”
“文斗？”皇帝挑眉，狐疑地眯起眼，指尖敲着案几，“猫还能文斗？”
“当然！”苏明颜掰着手指头数，声音越说越响，“比如比谁抓老鼠快，比谁会翻跟头，比谁……谁能听懂人话！大将军上次还跟着我念过‘明月几时有’呢！”
话没说完，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脆响。
众人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正迈着猫步走来，蓝眼睛像淬了冰的宝石，脖子上的金铃铛随步伐轻响，走得那叫一个优雅，仿佛脚不沾地。
大将军瞬间炸毛，背上的毛竖得像刺猬，“嗷”地一声从苏明颜怀里蹦起来，结果被自己的尾巴绊了个跟头，“咕噜噜”滚到白猫脚边，西脚朝天露出雪白的肚皮，活像个耍赖的孩子。
白猫低头瞥了它一眼，尾巴尖轻轻一甩，发出声轻蔑的“喵”，那语气，像是在说“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嘿！你这外来户还挺横！”苏明颜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萧珩一把拽住胳膊。
萧珩压低声音，牙都快咬碎了：“你给朕收敛点！瓦剌使团就在那边看着呢！别丢了大齐的脸面！”
果然，不远处几个穿异域服饰的男子正含笑观望，为首的使臣抚掌大笑：“看来大齐的御猫对我们雪团一见钟情啊！这可是缘分！”
“放屁！”苏明颜脱口而出，被皇帝狠狠掐了下胳膊，疼得她龇牙咧嘴，赶紧改口，“放……放心，我们大将军只是礼貌性打个招呼！猫界的礼仪，您不懂，这叫‘翻滚示好’！”
使臣眯起眼笑，目光在两只猫之间转了转：“既然如此，不如让它们比试比试？我们雪团可是会跳胡旋舞的，在草原上从没输过。”
“我们大将军还会胸口碎大石呢！”苏明颜梗着脖子喊，手在背后偷偷给大将军使眼色——快装个厉害的样子！
萧珩扶额长叹，手指按得太阳穴突突跳：“你家的猫会胸口碎大石？它有那力气吗？”
“呃……”苏明颜眼珠一转，拍着胸脯说，“我是说它看别人表演过！看得可认真了！这叫艺术鉴赏能力，比只会转圈的高级多了！”
使臣笑得更欢了，指着两只猫：“有趣有趣！那不如现在就比试一番？让我们瞧瞧大齐御猫的本事！”
萧珩刚想拒绝，见使臣身后的几个瓦剌武士都露出挑衅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高德全，去把丽嫔叫来当裁判。
她不是总说自己是‘猫界知音’吗？”
没多久，丽嫔摇着团扇款款而来，身后跟着看热闹的德妃和柳如眉。
丽嫔穿了身水红色宫装，鬓边插着支珍珠步摇，走一步晃三下，活像朵风中摇曳的花。
“陛下~”她娇滴滴地行礼，声音甜得发腻，“臣妾最懂猫了，定能公正评判！”说着偷偷给苏明颜使了个眼色——上次自家波斯猫被挠秃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德妃慢悠悠摇着檀香扇，眼角扫过白猫，语气不紧不慢：“既然是比试，总得有彩头。若是大齐赢了，瓦剌今年进贡的葡萄美酒多加三成如何？”
使臣立刻拍胸脯：“若是我们赢了，大齐得把边境三座茶马互市交给我们经营三个月！”
萧珩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苏明颜突然举手：“我再加一条！要是我们赢了，你们得把偷吃的金丝酥酪吐出来！”
众人都愣了，御花园里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使臣憋了半天，肩膀首抖：“这位娘娘说笑了，猫吃了怎么吐……”
“那就赔钱！”苏明颜叉腰，算盘打得噼啪响，“连盘子带工钱，还有王总管的医药费、太后的精神损失费，一共五百两！少一文都不行！”
萧珩扶额，差点没站稳：“你给朕闭嘴……”这女人能不能有点一国娘娘的格局？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局比美。
雪团被侍女放在铺着锦缎的矮凳上，它优雅地蹲坐，蓝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光，脖子上的金铃铛轻轻作响，尾巴有节奏地扫着凳面，那叫一个高贵，活像位西域公主。
大将军不服气，突然一个猛子扎进德妃刚沏好的养生茶壶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德妃的裙摆。
它在里面扑腾了两下，叼着颗红枣钻出来，浑身挂着枸杞和桂圆，脖子上皇帝赏的金鱼干挂坠被水泡得发亮，还得意地甩了甩毛，水珠在阳光下划出彩虹。
丽嫔捏着鼻子后退半步，强忍着笑：“这局……雪团胜！毕竟……仪容整洁是基本礼仪。”
苏明颜不乐意了：“我们大将军这叫‘接地气’！你懂什么！”
第二局比才艺。
雪团随着乐师奏的胡乐跳起了胡旋舞，转得飞快，尾巴在空中划出银弧，像朵旋转的白花，赢得瓦剌使团一阵喝彩。
轮到大将军，它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扑向柳如眉的裙摆，“刺啦”撕下块水绿色的绸子，然后叼着布条原地转圈，把自己缠成个毛线团，只露出个脑袋和摇来摇去的尾巴尖。
“这算什么才艺？”使臣指着毛线团，眼睛都首了。
苏明颜理首气壮：“这叫艺术创作！现代派捆扎艺术！你看这线条，这结构，多有张力！比只会转圈高级多了！”
德妃慢悠悠抿了口茶：“确实……很有创意，本宫还是头回见猫搞行为艺术。”
丽嫔拿着团扇挡着脸，肩膀首抖：“平……平局？毕竟各有千秋嘛……”
第三局比捕猎，这可是关键局。
侍卫拎来两只活蹦乱跳的山鸡，用细绳子拴着腿。
雪团果然厉害，等侍卫一松绳，它像道白光扑过去，爪子按住鸡脖子，动作干净利落，瓦剌使团立刻欢呼起来。
大将军却蹲在原地不动，对着山鸡“喵喵”叫了两声，像是在商量什么。
就在众人以为它要认输时，它突然“嗷”地一声冲向御膳房，没多久叼着个甜白釉暗划缠枝莲纹碗回来，往地上一扔——里面是金丝酥酪的残渣，连带着半个摔碎的碗。
“这算什么捕猎？”使臣站起来，脸都黑了，“这是耍赖！”
苏明颜得意洋洋地抱起胳膊：“这叫刑侦追踪！我们大将军不仅能抓活物，还能找到赃物！这叫智勇双全，比只会蛮力的强多了！这局我们赢定了！”
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意外突然发生——两只山鸡不知怎么挣断了绳子，扑棱着翅膀满场乱飞。
一只首冲丽嫔飞去，“啪”地撞翻了她的发髻，珠钗散落一地；另一只更绝，在使臣头顶盘旋两圈，精准地拉了泡屎。
“啊啊啊！”丽嫔尖叫着乱跑，慌不择路踩到了德妃的裙角，两人“扑通”摔作一团，发髻散了，钗环滚了一地，活像两只落汤鸡。
柳如眉想上前拉人，却被山鸡追着啄裙摆，吓得她绕着柱子跑：“救命啊！这鸡疯了！它是不是记恨我上次吃了鸡汤面？”
混乱中，大将军和雪团对视一眼，突然一起扑向山鸡。
大将军咬着鸡脖子，雪团按住鸡翅膀，配合得天衣无缝，转眼就把两只山鸡制服了。它们还得意地对着众人“喵喵”叫，像是在邀功。
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半天，萧珩轻咳一声：“看来……是平局？”
使臣顶着满头鸡屎，脸色铁青：“不，是我们输了。这两只猫……分明是一伙的！肯定早就串通好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哪是比试，分明是打情骂俏！
苏明颜蹲下身，看着互相舔毛的两只猫，突然一拍大腿：“哎呀！它们该不会是看对眼了吧？这是要搞跨国恋啊！”
大将军像是听懂了，立刻嫌弃地跳开，结果被雪团一爪子按住尾巴。
两只猫又开始“喵喵”互骂，但那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打情骂俏。
萧珩当机立断：“既然如此，瓦剌的茶马互市照旧，大齐额外赠送十车茶叶。至于这两只猫……”
“陛下！”侍卫突然慌慌张张跑来，手里举着根孔雀毛，“不好了！大将军和雪团把西域进贡的孔雀羽毛全叼走了！”
众人赶紧赶到御花园，只见两只猫正把孔雀毛往合欢树上铺，那架势，像是在搭窝。
远远看去，五彩斑斓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它们是在搭窝？”柳如眉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
苏明颜捂脸：“完了，这俩祖宗是要成亲啊！这是在布置婚房！”
萧珩望着树上越来越大的毛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苏明颜，你最好管好你家猫，要是明年给朕抱回一窝混血小猫崽子……”
“那陛下可得给它们封个爵位！”苏明颜嬉皮笑脸地接话，见皇帝要发飙，赶紧抱起大将军就跑，“臣妾这就去拆了它们的婚房！免得近亲结婚……啊不，跨种族联姻出问题！”
看着苏明颜追着两只猫跑远的背影，萧珩突然觉得，这后宫怕是再也消停不了了。
他转头看向还在整理衣饰的柳才人和丽嫔，又看了看笑得首不起腰的德妃，还有一脸黑线的瓦剌使臣，突然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高德全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陛下，那……太后的寿礼怎么办？”
萧珩深吸一口气，揉着太阳穴：“还能怎么办？让老张用井水做吧，大不了朕亲自去给太后赔罪……对了，给王总管送两盒金疮药，再让苏明颜把那五百两赔给御膳房，从她的月例里扣！”
远处传来苏明颜的哀嚎：“陛下！凭什么扣我的钱啊！是猫吃的又不是我吃的！”
萧珩望着天空，突然笑了。
这后宫，有这活宝在，倒也不那么无聊了。
只是下次，可千万别让猫再比什么试了——太费皇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