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铭的背影消失在山坳口。
警卫员带上了指挥部的门帘,屋内的空气似乎才重新流动起来。
齐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一脚踹在桌腿上:“什么中央军!我看是中央‘收编’军!刚打了点小名气,一个个跟闻着味儿的苍蝇似的!姓刘的皮笑肉不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他嗓门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楚云飞这算盘打得倒是精。”何大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我们现在,确实是块肥肉了,而且是块能打的肥肉。”
“想吞了我们,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李猫转过身,脸上没有太多波澜,“与其琢磨这些不速之客,不如想想我们自己的事。”
齐桐一愣:“自己的事?我们不是刚打完仗,休整……”
“休整是必要的。”李猫打断他,“但根据地,不能只是一片焦土。”他看向何大东,“老何,我们现在控制的区域,人口有多少,土地有多少,都统计清楚了吗?”
何大东点头:“初步统计,大小村落三十余个,人口约一万五千人。可耕种的土地,因为之前的战乱和日寇的破坏,荒芜了不少。具体数字还在核实。”
李猫踱了几步:“一万五千人……粮食是个大问题。我们不能总靠缴获,更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
他停在地图前,那张简陋的地图上,己经被他用红蓝铅笔标注了许多。
“从今天起,先遣师除了军事训练,还要加上一项。”
“开荒,种地。”
齐桐眼睛瞪得像铜铃:“种地?猫爷,我们是打仗的兵,不是刨土疙瘩的泥腿子!”
“我们就是泥腿子。”李猫语气平静,“从这片土地里生,从这片土地里长。不把这片土地伺候好了,我们吃什么?根据地的百姓吃什么?枪打不跑饥饿。”
他敲了敲地图上的几个点:“这些地方,水源相对充足,土地也还算平整。我要在半个月内,看到第一批种子下地。”
何大东沉吟道:“种子和农具……我们库存不多。而且,春耕的时节快过了。”
李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种子,我有。农具,我也有办法。”
他没有解释来源,但语气中的自信不容置疑。
“命令下去,各部队抽调人手,成立农垦队。武器和锄头,都要拿得稳。另外,组织人手,修复水利,修缮房屋。我希望,下一次鬼子再来,看到的不是残垣断壁,而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根据地。”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起初,不少战士还有些不理解。但李猫的威望,加上何大东耐心的解释,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朴素向往,让大家很快接受了新的任务。
几天后,沉寂的山谷热闹起来。
原本荒芜的土地上,出现了成群结队的身影。有穿着军装的战士,也有脱下军装,拿起锄头的士兵。更多的,是那些被战火摧残得麻木的百姓,在看到先遣师真的开始带领他们重建家园时,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李猫从空间中取出的第一批土豆种薯、玉米种子,被小心翼翼地分发下去。他还拿出了一些制作精良的锄头、镰刀作为样品,让部队里的铁匠仿制。
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他们的笑声清脆,驱散了战争的阴霾。妇女们则聚在一起,缝补衣物,或者用李猫提供的简单纺织工具,尝试纺纱织布。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夹杂着人们劳作的号子声。
齐桐一开始还老大不乐意,扛着锄头像扛着炸药包,嘴里骂骂咧咧,说他齐桐的手是摸枪的,不是摸泥的。结果没过两天,这家伙就在田里跟老乡比起了谁的垄刨得首,输了还不服气,非说明天要带个炮兵镜来量一量,看看是不是地不平。
何大东则带着人,规划道路,组织人手修缮被破坏的房屋。
李猫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望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夕阳的余晖洒在开垦的土地上,泛起金色的光芒。
安定,希望。这两个词,从未如此具体。
这才是他想要的根据地。一个能自我造血,能让军民一心,真正扎根的地方。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
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排长,神色匆匆地跑来。
“李副师长!”
“讲。”
“报告!西边卡口传来消息,最近几日,鬼子加强了对周边集镇的控制。所有运往我们这个方向的粮食、布匹、盐巴,一律被视为资敌,严厉查抄!昨天,有三个偷偷运盐的商人,被鬼子当场枪毙,尸体就吊在平安县城的城楼上,说是要杀鸡儆猴!”
侦察排长的声音带着愤慨。
指挥部内刚刚燃起的轻松气氛,瞬间凝固。
经济封锁。
“小鬼子,真他娘的毒!”齐桐一拳砸在桌上。
何大东的眉头紧锁:“盐是关键。粮食我们能自己种,但盐……人没盐就没力气,别说打仗了,连锄头都扛不动。”
李猫面色平静。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
“封锁么?”他的声音很轻,“他们想让我们困死在这里,那就看看,谁先撑不住。”
他看向侦察排长。
“通知下去,加强戒备。另外,让侦察连派个机灵点的小队,去黑风口那一带转转。”
侦察排长领命而去。
李猫望着窗外,远处新翻的土地在暮色中延伸。欣欣向荣的嫩芽,能否顶住即将到来的寒流?
他知道,这只是楚云飞之后,日军送来的另一份“大礼”。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