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城西废弃仓库区。
夜色如墨，残破的库房轮廓模糊，被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陈年尘土混合的怪味，夜风穿过破损的窗棂，发出低沉的呜咽。
仓库内，龟田井上早己等候。他看上去比三天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整个人紧绷着，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见到李猫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几乎是弹了起来。
“师长。”龟田井上的声音沙哑。
李猫微微点头。“东西呢？”
龟田井上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本子，双手递上。“都在这里。山本一木特高课行动队的组织结构、人员名单、己知据点、联络方式，还有他们最近的行动计划。”
李猫接过，入手不厚，却沉甸甸的。他翻开几页，字迹工整，记录详细。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一页，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樱花狩？”
龟田井上补充道：“是，山本一木最近正在秘密筹备一个针对太原城内抗日力量的清剿行动，代号‘樱花狩’。照片上的人，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之一，晋绥军在太原情报站的负责人。”
“他还让我继续留意先遣师的动向，尤其是您的行踪。山本大佐说，您比坂田联队更有价值。”
李猫合上本子，听着这句“夸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做得很好，龟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用纸包着的东西，塞进龟田井上手里。“一点白糖，给你自己留着。”
龟田井上身体一震，捏紧了手里的纸包，眼眶有些发热。“是，师长！”
“接下来，继续潜伏。山本一木那边，我会给他一个‘惊喜’。”
送走龟田井上，李猫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阴影里，手指轻轻着那本记载着秘密的册子。情报战，无声的硝烟，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李猫的身体瞬间绷紧，手己经摸向腰间的枪柄。
“李师长，别来无恙啊。”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熟悉的磁性。火柴划亮，一簇微弱的火光跳动，映照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楚云飞。
他怎么会在这里？李猫眉头微皱，松开了握枪的手。
楚云飞身后跟着两名警卫，身形精悍，目光如电。他缓步走入仓库，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楚团长深夜造访，这可不是个喝茶的好地方。”李猫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楚云飞笑了笑，示意警卫在门口等候，自己则走到李猫面前。“李师长快人快语，兄弟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云飞此来，是奉上峰之命，正式邀请李师长与先遣师，加入我晋绥军序列。”
仓库内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
“加入晋绥军？”
“没错。”楚云飞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李师长，你我是同道中人，皆为抗日救国。先遣师孤军奋战，虽战绩斐然，但终究势单力薄。看看最近的封锁，这就是没有名分的难处。”
他开出的条件不可谓不优厚。“若能并入我晋绥军，粮饷军械，补充兵员，皆不成问题。上峰对李师长你的才能非常赏识，允诺至少会授予你独立旅旅长之职，部队番号保留，给你最大的自主权。”
对于任何一支在敌后挣扎的队伍而言，这都是难以拒绝的橄榄枝。
李猫沉默了。他能感受到楚云飞话语中的诚意，也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压力。这不仅仅是一个军事上的邀请，更是一个政治上的站队。
“楚团长的美意，李某心领了。”李猫缓缓开口。“只是，先遣师的弟兄们，都是泥腿子出身，吃惯了我这里的伙食，怕是受不得约束。”
这是一个委婉的拒绝。
楚云飞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深了几分。“李师长多虑了。我说了，会给你最大的自主权。国难当头，任何力量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他往前一步，语气更加恳切。“先遣师是一把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而不是在荒野中独自消耗。”
李猫抬起头，迎向楚云飞的目光。“楚团长，先遣师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打鬼子。这一点，与楚团长，与晋绥军，并无不同。但如何打鬼子，我们有自己的方式。”
楚云飞眉头微微一挑。“李师长的意思是？”
“合作可以，合编暂无可能。”李猫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们可以情报共享，可以协同作战，甚至在某些战役中接受楚团长的统一指挥。但先遣师的旗帜，不能倒。”
仓库内的气氛，因李猫这番话而变得有些微妙。
楚云飞静静地看着李猫，良久，他才发出一声轻叹。“李师长，你这是要自成一派啊。”
李猫坦然道：“谈不上自成一派，只是想为这片土地，多保留一些火种。我们的长处，在于灵活。今天在赵家峪，明天可能就在平安县城外。真要穿上中央军的皮靴，怕是路都不会走了。”
楚云飞沉默了更久。他忽然笑了。“我明白了。李师长有自己的坚持，云飞佩服。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向上峰禀报。至于合作，我晋绥军的大门，随时为李师长敞开。”
他说完，深深看了李猫一眼。“不过，李师长，这乱世之中，独木难支。有些选择，一旦错过，便再无机会。”
话语中，带着一丝劝诫，也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多谢楚团长提醒。”李猫没有回应这句话的深意，反而扬了扬手中的本子，“楚团长来得正好，我刚收到一份情报，山本一木的特高课，准备在太原搞一次‘樱花狩’。你们情报站的负责人，是首要目标。”
楚云飞的脸色瞬间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