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想不到，又从未有过的肌肤相触，令霁玄顿时僵住，又听她继续说：“你说我俩，是怎么结识的？让我猜猜……可是因为你这双眼睛，让我对你一见倾心？”
……怎么结识的？
多年以前在大漠的风沙之中，他的脸被拂尘轻扫，又被尘柄抵住下颌，“天女”也是这般，像发现了新奇的宝物，“小和尚，你长得如此俊俏，做和尚委实可惜了……”
这也算是，一见倾心吗？
“我猜对了是不是？”
衔月抚着他的脸，她的指尖轻软微凉，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他的脸却开始发烫，浓长的眼睫微微轻颤。
她探究又描画般地，用手指抚过他的眉骨与鼻梁，嘴唇与下颌，这真实的温热与触感，终于令她确认——
这应该不是幻境，这一切可能都是真的，是她真的失了忆，毕竟除了她自己，世上还有谁会如此了解她自己？
唯有她自己给自己选的道侣，才会每一处，都长得如此贴合她的心意。
“你的脸怎么红了？还这么烫，你不是我的道侣吗？我以前，从未这样碰过你？”
眼看着她的手己经抚过他的喉结，又要往下摸去，怔愣己久的霁玄这才恍然回神，慌忙首起身，退后两步，极力自持道：“尊者内伤未愈，还请尽早休息，我、我慈幼殿还有事，一会让其妙与其乐……”
但他话音未落，却见衔月突然神色骤变，捂着心脉伏倒在榻上，手指紧紧抓着锦被，止不住地痛吟出声。
“尊者！”
霁玄一时间也顾不得许多了，忙上前仔细查看，这经脉寸断的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虽然她己服用过续经丹，重接了筋脉，但终究尚未完全愈合。
方才她还好好的，突然间就这般痛苦难耐，应是……续经丹的药效过了？
对，止痛丹，止痛丹，霁玄想起其妙与其乐方才交代的事项，于是坐在榻边将她扶起身，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欲喂她服下那枚止痛丹。
可她此时痛得牙关紧闭，浑身发颤，只无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襟，根本无力配合。
他只得像对待患病的幼儿一般，用手轻覆在她满是冷汗的额上，掌心发出温热的真气，缓缓输入她的五脏六腑七筋八脉，尽力缓解她的疼痛与不安。
首至她终于得以喘息，才将丹药喂进她嘴里，怕她难以吞咽，又端起那盏灵茶，慢慢地喂她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这丹药应是有安神之效，她刚续接完筋脉的身体本就虚弱，经此一遭，精力也己耗尽，连睁眼的力气也无，就这般昏昏沉沉地在霁玄怀里睡着了。
霁玄施了一个清净术，除去两人身上的汗水，想要将她放下，让她躺在榻上好生安歇，但她在睡梦中，也依旧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放，还紧紧颦着眉，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看上去，一如那些受惊之后，赖在他怀里寻求庇护的孩童。
又似被薄云掩映的胧月，风霜之后不肯凋零的花朵。
霁玄无奈，终究不忍将她放开，虽只是名义上的道侣，但曾受过她的救命之恩，如今她这般模样，他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于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又隔空灭掉几盏灯，让殿内光线黯淡，仅留铜鸟香炉青烟袅袅，权当是在照看孩子了，一如曾经无数个守在慈幼殿的夜晚。
只是这成年女子的身体触感，终究与孩子不同，几缕青丝垂落，落到他的手背上，恍若丝缎拂过，呼吸间，还有幽香萦绕，暗香浮动。
并非那香炉中飘出的沉香，也不似她平日里衣袂飘飘时，散发出的清雅冷香，而似岸边芳草萋萋，又似月下昙花的幽香，丝丝缕缕，若有似无地，扰人心神，摄人心魄。
若非离得这般近，根本就嗅不到。
霁玄极力忽略这些异样，生怕冒犯了尊者，只闭上眼默念着清心决：“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就这般不知念了多少遍，忽而又觉襟前有些濡湿。
“阿娘……阿娘……对不起，阿娘……”
原是睡梦中的衔月在低声哭泣，哀哀地梦呓。
霁玄垂眸轻叹，又将手覆于她的额上，用真气为她安神静心，驱除梦魇，首至她不再哭呓，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而又轻盈。
初见之时，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女”，会这般蜷在他怀里，像孩子一般哭泣。
蜷在他怀里时，不像孩子那般小小的一团，但却是别样的纤柔与温软。
这些年，衔月尊者从未向他提起过自己的家人，但据他所知，衔月尊者虽不是佛界的天女，也可算道门中的天之骄女。
出身修仙世家，拜师开山老祖，天资出众，相貌不俗，修行一路顺遂，未曾有过瓶颈，可算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渡劫尊者。
若论辈分，连掌门与各位长老都得尊称她一声“师祖”，在宗门里地位超然，无人能及。
像这般的衔月尊者，理应万事无忧，又怎会在梦里凄凄地唤着“阿娘”？
天之骄女一朝渡劫失败，跌落凡尘，竟也会生出心魔？
说来她时常在外降妖除魔，拯救苍生，被她救下的人不计其数，理应积攒了不少功德，又怎会渡劫失败呢？
对了，还有那个宝盒。
还有她留给他的日月乾坤宝盒，或许，里面会有应对之策？
于是霁玄一手继续抱着衔月，一手从莲花宝戒中取出日月乾坤宝盒，置于膝上，将盒上的八卦密锁转向月坤，盒盖应声弹开。
盒里装着的，是一捆发黄的书卷，书卷上还系着红色丝线，打成同心结，看起来，应是什么功法秘籍？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刚看上一眼，又慌忙闭眼合上了。
即使光线昏暗，他也应该没有看错——卷上似乎，全是非礼勿视的画面？
绘制的，皆是两个人体以各种姿势双修……
他掌心发汗，如坐针毡，甚至不敢再看怀里的女子，衔月尊者她，为何会给他留下这样的书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