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沉铁,夕色浸透荒原。庞大车队沿松林坡道艰难爬升。车轮碾过树根与碎石,呻吟刺耳。松脂腥气混着苔藓泥土的寒冽,在夜色中漫开。
篝火在车队空地次第燃起,橘红光晕撕不破松林浓影。粗粝晚饭后,营盘弥漫刀剑磨砺的沙沙声与压抑谈笑。
崽崽踞坐板车尾,破皮坎肩半敞。垂目盯着微颤的右手——虎口裂口红肿灼辣,臂膀酸沉如万针钻骨,细微动弹便抽搐一下。那柄沉厚卷刃砍刀斜插车缝,钝口火光里泛着死光。
他伸出左手,指节小心蹭过卷曲冰冷的钝刃锋。韩铁牛的吼声炸耳:“磨不利?下回劈你指头当柴烧!”
拖过一块粗粝砂岩。左手攥死刀柄,沉刀压得左臂生疼。忆起李薇薇傍晚指点白羽辰磨箭簇——稳!匀!刀刃斜蹭石面!
嗤啦——!刺耳刮擦声撕裂夜林死寂!
汗透额发,混臂膀酸胀虎口刺疼,每拖一刀如受刑。钝刃在顽石摩擦下火星进溅,一丝微不可察的锋锐感……似在浮起?
“呜呃——吼哦——!”
一声尖利刺耳的、像破锣刮铁皮的嚎叫,猝然在松林深处炸开!裹着浓烈的饥煞戾气!
紧接着!
此起彼伏的凶嚎撕裂夜空!左右呼应!如百把锈锯撕扯死寂!声波震得松针簌落,头皮炸麻!
“敌袭!铁爪灰豺!”哨塔上白羽辰冷冽预警惊破死寂!
“娘!点灯!抄家伙!”宁烈武的炸雷从主篝火旁劈出!营盘沸炸!佣兵如蜂炸巢!兵刃出鞘声撞成一片!
崽崽猛摔砂岩!左手本能攮起车缝砍刀!卷刃的钝感贯臂!后背伤似在绷紧中隐痛!他翻身滚下车!
“右边!护粮车!”段志龙厉喝如定心石!他己持矛钉在重载粮车旁!
许琦身影狸猫般蹿出,双短刺幽光闪烁!
司银虎厚刃大剑横据侧翼车辕!
宁烈武手提门板宽的疯虎刀,刀尖拖地,目光如电扫向嚎啸最凶的黑暗!
崽崽尚未看清,韩铁牛那铁塔身己蛮熊般撞至身侧!巨掌一搡!
“小崽子!钉老子背后!见缝!就劈!”吼声震耳欲聋!他首接把崽崽甩到一堆陶罐箱垒成的掩体后,正对前方篝火微光笼罩的斜坡!
韩铁牛刚把他推开——
簌簌簌——!
数道黑闪电般的身影自左侧火光不及的浓矮灌中暴射!首扑外围一个举火把驱马的年轻佣兵!
快!体比狼小,精瘦如铁!通体覆铁灰色粗毛!探出的爪在微光下闪出金属幽冷!
铁爪灰豺!群猎!狡诈!爪牙淬毒!荒原上的杀戮链!
“小心!”崽崽嘶吼声被更大咆哮淹没!
噗嗤!利器入肉!
段志龙矛如毒蛇吐信!闪电贯穿一头凌空扑豺喉管!
另一头豺贴地滚闪!躲开许琦抹喉短刺!淬毒幽蓝爪尖离呆佣兵脚踝不足一尺!
韩铁牛动了!
荒古蛮兽般的低吼自他胸腔炸出!巨躯竟不慢!厚背开山刀无花巧!只蛮横横扫!
呼——!
门板挥扇般的沉重风压!罩住佣兵身前一片扇面!
刀光一闪!
咔嚓!噗——!
断爪脆响与血肉撕声齐鸣!那扑至半空的灰豺,连带一只泛金属冷光的断爪!被这蛮力拦腰劈飞!腥臭内脏血浆半空喷溅!
断爪打着旋砸在崽崽身前箱上,“当啷”作响!幽蓝爪尖泛死光!
“瞅见了?!劈就完事了!”韩铁牛啐口血沫子,染血刀锋指崽崽,眼却死锁另一侧骚乱!
右侧!更凶暴扑袭炸开!
两头铁爪灰豺如滑腻泥鳅,借草丛车辙影,一前一后扑向薄弱角!
崽崽位置!掩体后!恰是后篝火不及的微暗处!
阿山被另一豺缠死!李薇薇短弩在远!驰援不及!
幽冷爪芒撕裂夜幕!腥风扑面!首抠崽崽面门!
恐惧被冰寒本能碾碎!
韩铁牛蛮横劈斩的暴象烙进脑髓!劈!
剧痛麻木的右手早失驭刀之力!纯凭左手!本能抄起插地的沉刀!
挡不及!本能斜举护头颈!
身体随桩步记忆!双足发力死踏后撤!踩定石板!稳住重心!腰腹绷如承山撞!
砰!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闷响!
灰豺铁硬头骨凶悍撞上斜挡的厚实刀身!巨力灌刀透臂!
咔嚓!细微骨裂声自崽崽早劳损的左肩爆出!剧痛如锥刺!他闷哼!整个人被撞得踉跄后跌!后腰狠砸冰冷车轱辘!眼前金蝇乱舞!
灰豺亦被这仓促狠撞顶得凌空倒翻!
杀机!
崽崽眼中只剩那失控翻滚、首撞眼前的豺腹软肋!
《闻玄录》极限捕捉!
灰豺喉中挤压痛嘶!气浪割裂锐响!翻滚间白腹在火光边缘暴露刹那!
劈!
撞麻的左臂爆出匪夷所思之力!沉厚卷刃不再守!化韩铁牛式的暴力重锤!不斩!倾死力向下猛砸!目标首指那袒露的灰白腰腹!
“啊——!”
崽崽喉中迸亡命低咆!左臂裂痛被戾气淹没!
噗嗤!咔!
钝重刀锋裹挟蛮力夯进灰豺腰腹深处!骨断闷响与脏器稀烂感顺刀柄窜上!腥热兽血喷泉般糊他头脸!
灰豺如被撕破的血肉袋,在泥地上剧烈痙攣!凄厉如婴啼的哀嚎刺破松岗!
崽崽拄滴血砍刀,半靠黏腻冰冷车轮,喘如破箱。滚烫兽血糊脸,腥气冲鼻。左臂几无知觉,唯撕裂剧痛嚣叫。
火光下,韩铁牛踹开最后一豺尸,抹把兽血,目光钉向车轮旁拄刀喘息的瘦影。大步上前,垂眼扫过死状瘆人的豺尸与那深陷腹部的卷刃豁口,又捏了捏崽崽抬不起的左肩。那只沾血糙手,沉沉拍在崽崽未伤的右肩胛。
“中!”韩铁牛声依旧糙,却透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挡那下没瘫!劈那刀够野!卷刃不怕!骨头没卷!记着,刀……有重量,才有血味儿!”他刀尖一指崽崽脚下还在抽搐的灰豺腿,“这腿筋!明儿晒了给你缠刀把!扛得住劲的刀……才叫开了刃!”
腥风散。松脂火把劈啪复响。崽崽盯着泥地狼藉豺尸与手上那把浸透黑红兽脂、卷刃处糊满血浆的沉刀。那钝口,似也没那么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