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的经筵上，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张璁展开一卷《筹海图编》修订版，图上用朱笔详细标注了南海诸岛、吕宋航道乃至马六甲海峡的水文资料，而反对声浪也如潮水般涌来。
“张大人，”礼部侍郎顾鼎臣指着图中吕宋岛的位置，语气尖锐，“陛下锐意海疆，臣等并非不知。但如今耗费巨资设立海军学院，支持吕宋蛮夷，万一激怒西夷，引火烧身怎么办？我朝祖制，本就是片板不得下海！”
“顾侍郎此言差矣！”张璁针锋相对，“成祖皇帝派郑和下西洋时，何曾受‘片板不下海’的束缚？如今西夷船坚炮利，若再固守祖制，怕是片板都保不住！陛下设立海军学院，正是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难道要等红毛夷船开到天津卫，才想起筹海吗？”
“哼，说得轻巧！”吏部尚书方献夫插话，“培养一个海军学员，耗费相当于十个京官的俸禄！工部为了那些后装炮、开花弹，己经挪用了河工款！国库本就吃紧，哪有这么多银子填海？”
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守旧派官员们纷纷附和，从“华夷之辨”谈到“国计民生”，核心只有一个——反对大规模发展海军，主张收缩海疆。
朱厚熜坐在御座上，静静地听着。这些声音，他早己通过神识“听”了无数遍。自西沙海战胜利以来，朝堂上就分成了“筹海派”与“守旧派”，争论日益激烈。他放下手中的玉如意，清了清嗓子：“诸位爱卿，可知西班牙人在吕宋每年掠走多少白银？”
众人一愣，不知圣意为何。朱厚熜继续道：“据市舶司奏报，仅去年一年，经吕宋流入西班牙的白银，就相当于我大明两年的田赋！这些白银，本可以用来修河堤、赈灾民、强军备，如今却填了西夷的腰包。诸位爱卿口中的‘国计民生’，难道就是看着白银外流而无动于衷？”
顾鼎臣嗫嚅道：“陛下，可通商亦有风险……”
“风险？”朱厚熜冷笑一声，“守着祖宗成法，让西夷堵在国门卖鸦片、贩黑奴，那才是最大的风险！朕问你们，太祖皇帝开国时，可有海禁？成祖皇帝下西洋时，可有怕过红毛夷？如今我大明疆域万里，国库虽不丰裕，难道连一支像样的水师都养不起？”
他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大明疆域图》前：“你们看这南海，这西洋，哪里没有我大明先民的足迹？郑和船队留下的灯塔，至今还在为商船导航！朕告诉你们，从今往后，大明的海疆，不是‘片板不下海’，而是‘片海不容犯’！”
话音刚落，张璁立刻出列：“陛下圣明！臣请旨，将《筹海图编》修订版颁行天下，各沿海卫所皆需研习海图、水文，凡阻挠海军学院建设、非议筹海政策者，以‘误国’论处！”
守旧派官员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言。朱厚熜看着下方臣服的群臣，心中却清楚，光靠威压是不够的。他需要一场实实在在的胜利，或者一次巨大的利益诱惑，才能让这些保守的官僚真正认同海权的重要性。
“黄锦，”朱厚熜转向内侍，“传旨给南京户部，将海军学院的经费单列，从市舶司关税、海商营业税中支取，不得挪用其他款项。再告诉林文俊，开花弹试射时，朕要让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都去观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朕知道你们心疼银子。但朕要让你们看看，这银子花出去，能换回多少倍的回报！西夷能用坚船利炮打开市场，朕的大明，一样能！”
与此同时，在南京龙江港的海军学院里，徐海正带着学员们进行航海实习。他们乘坐着一艘改装的福船，在长江口练习观测星象。一名来自军户的学员指着北斗星，兴奋地喊道：“徐学长，我算出来了！纬度三十度二分，和海图上标的一样！”
徐海微笑着点头，心中却想起朝堂上的争论。他翻开随身携带的《武备志》，在“海战”一章旁写下批注：“昔年戚少保言‘水战甚于陆战’，今观西夷船炮，更知此言非虚。若吾辈不能精研航海炮术，他日国之海疆，危矣！”
南海深处，沈敬的海商船队正护送着一批特殊的“货物”——不是丝绸瓷器，而是二十名从欧洲辗转而来的传教士和工匠。这些人是沈敬用高价从葡萄牙人手中“买”来的，其中不乏懂得铸炮、制帆的技术人才。
“各位先生，”沈敬在主舰的舱室里设宴款待，“前面就是大明的广州港了。只要你们愿意为大明效力，金银美女，应有尽有。”
一位留着络腮胡的西班牙工匠放下酒杯，用生硬的汉语问：“听说……大明皇帝正在造一种能爆炸的炮弹？”
沈敬眼中精光一闪：“正是。若先生能指点一二，工部侍郎的位置，或许都有先生的份。”
工匠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贪婪与犹豫。他们知道，背叛母国意味着什么，但大明开出的条件，又实在难以拒绝。
夜色渐深，朱厚熜在乾清宫内运转心法，感受着国运与修为的共同增长。他能“看”到海军学院的学员们在星夜里刻苦研习，能“听”到工部作坊里工匠们锻造炮管的叮当声，也能“感知”到吕宋岛上西班牙人日益绝望的情绪。
“守旧派吗……”朱厚熜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等开花弹试射成功，等吕宋的白银源源不断流入大明，你们会明白，朕要的不是守成，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海洋帝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