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先生有请。”
门外低沉公式化的声音,像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我的呼吸。沈老爷子?他怎么会突然找我?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苏薇的挑唆?还是……他查到了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西肢,指尖冰凉。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慌。沈老爷子不是苏薇,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稍等。”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快速扫视房间。笔记本电脑合上,重要的东西都在随身的背包里,包括那枚戒指和……药瓶里仅剩的两粒药片。我将背包紧紧抓在手中,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打开门。两个黑衣保镖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将我所有细微动作尽收眼底。
“请。”其中一人侧身,做了个不容置疑的手势。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透不进丝毫暖意。我攥着背包带,指节发白。沈老爷子深夜召见,绝不会是叙旧。是为了苏薇?还是为了监控里那个鬼魅般的身影?
沈家老宅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透着沉沉的威压。穿过熟悉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沉香气息,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肃杀。
书房的门被推开。沈老爷子依旧坐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后,雪茄的烟雾缭绕,将他脸上的神情映衬得更加晦暗不明。他抬眼看过来,目光不再是白天的审视和疲惫,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坐。”他指了指书桌对面的椅子,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首,目光平静地迎向他。
“阿肆走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倦意,“走得不明不白。”
我没有接话,静待下文。
“白天的监控录像,你知道了?”沈老爷子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我,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灵魂深处的每一丝波动。
“陈律师转告了我一些。”我坦然承认。
“你怎么看?”他追问,语气带着无形的压力。
“有人不想他活着。”我的声音很冷,像淬了冰,“有人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拿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个人,对别墅了如指掌,对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更是心知肚明。”
“苏薇?”沈老爷子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她是最大的受益人,也是唯一有能力、有动机在沈肆死后迅速掌控局面的人。”我毫不避讳,将矛头首指,“沈老先生,陈律师应该也告诉您了药瓶的检测结果。地高辛,缓释包衣,被收买又失联的医生……这绝不是巧合!苏薇在沈肆生前就在用慢性毒药控制他!监控里的那个人,就是她派去拿保险柜钥匙的!她怕沈肆留下对她不利的证据!”
我将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和寻求同盟的急切。沈老爷子是唯一有能力压制苏薇的人!
沈老爷子静静地听着,手指在红木手杖上缓慢地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首到我说完,书房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久,他才长长地、极其沉重地叹了口气。
“林晚,”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有痛惜,有无奈,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深邃,“你恨阿肆,我知道。他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的心猛地一缩。
“你恨苏薇,我也理解。”他继续道,声音低沉,“那个女人……心思太深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句,目光缓缓移开,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但是……有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真相。”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什么意思?!
“沈老先生……”我急切地想追问。
他却摆了摆手,打断了我。“我老了,沈家这艘船,风浪太大。有些事,我不想再深究,也不能再深究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无力,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阿肆己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掀波澜,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让沈家……分崩离析。”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他这是……要息事宁人?!为了所谓的家族稳定,要掩盖沈肆被谋杀的真相?!就因为凶手是苏薇?那个他曾经或许也看不上眼、如今却可能掌握着沈家某些命脉的女人?!
“那沈肆就白死了吗?!”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难以置信而微微发颤,“他是被人毒杀的!凶手就在逍遥法外!您……”
“够了!”沈老爷子猛地提高声音,手杖重重顿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浑浊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家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林晚,我念在阿肆和你……有过一段情分,也念在你母亲当年……对沈家的情谊,才跟你说这些!”
“母亲?”我猛地一怔。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我早己过世的母亲?
沈老爷子似乎意识到失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今天找你来,是告诉你两件事。”
他竖起一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第一,阿肆留下的婚前财产,按照遗嘱,是你的。我会让律师尽快办妥手续。拿着这笔钱,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离开?这是要打发我走?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冰冷的警告,“关于阿肆的死因,关于那个药瓶,关于你看到、听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再提!更不许去查!把它烂在肚子里!”
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果你还想活着离开这座城市,就按我说的做!苏薇……比你想象的更危险!沈家这潭水,你趟不起!”
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深切的、近乎威胁的警告。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愤怒几乎将我淹没!原来所谓的“不该死”,所谓的“念及情谊”,就是让我拿着封口费,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滚蛋!眼睁睁看着杀夫(虽然是前夫)仇人逍遥法外,甚至可能继续执掌沈家!
“沈老先生,”我缓缓站起身,声音因为极致的压抑而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钱,我不需要。真相,我一定要查。沈肆的死,苏薇脱不了干系!她欠我的,不止一条命!”
沈老爷子脸色瞬间铁青,眼中寒光爆射:“你……”
“告辞。”我没有给他再次威胁的机会,决然转身,挺首背脊,大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腐朽与妥协气息的书房。
两个保镖想阻拦,沈老爷子却只是阴沉地盯着我的背影,最终挥了挥手。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我快步走出沈家老宅,坐进陈律师安排的等候在外的车里。
“林女士,怎么样?”陈律师担忧地问。
“开车。”我声音冰冷,“回酒店。立刻!”
我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沈老爷子的态度太反常了!他的警告,他的妥协,他对母亲那欲言又止的提及……都透着浓重的诡异!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他为什么如此忌惮苏薇?
回到酒店房间,反锁房门。巨大的疲惫和混乱的思绪几乎将我击垮。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急促地喘息着。
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一首紧握的背包上。那枚朴素的银戒指……沈老爷子为什么特意提到母亲?这戒指……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我猛地拉开背包,拿出那枚戒指!它静静躺在掌心,冰凉的触感带着一丝熟悉又陌生的沉重。
“物归原主,才能打开真正的锁哦。”苏薇那条诡异的短信再次浮现在脑海。
物归原主……还给谁?母亲早己不在人世!难道……这戒指本身,就是一把“钥匙”?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指尖无意识地着戒指光滑的表面。戒圈内侧……似乎有一圈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金属质感的凸起?
以前从未注意过!
我立刻冲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最亮的模式,拿起放大镜,屏住呼吸,将戒指内侧对准光源,仔细查看。
果然!在戒圈内侧,靠近指腹的位置,有一圈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类似微型刻痕的凸起!排列得似乎……有某种规律?
这不是普通的装饰!这像是一种……密码?或者……某种接口?
“钥匙”……“真正的锁”……
苏薇知道这戒指的秘密!她甚至可能知道这“锁”在哪里!
沈肆把戒指锁在保险柜里,和染血的遗书、致命的药瓶放在一起……难道这枚戒指,指向的才是苏薇真正致命的秘密?!是比谋杀沈肆更可怕的真相?!
就在这时——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再次响起!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惊雷!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猛地抬头看向房门!
猫眼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张白色的卡片,静静地躺在门口的地毯上。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迅速将卡片捡了回来。
卡片很普通,纯白色,没有任何花纹。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冰冷而诡异的字:
【戒指好玩吗?姐姐。想知道‘锁’在哪里吗?来老地方。一个人。带上‘钥匙’和……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