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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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百草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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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丹道永然
作者:
咸鱼何时翻身
本章字数:
10762
更新时间:
2025-07-08

地肺房的恶浊气流与血腥焦糊味仿佛还粘在肺叶里没散尽,林昭半张脸上凝结着汗水和炭灰的混合物,干裂出一道道刺痛的细纹。李松扔下的那块黯淡下品灵石硌在掌心,冰凉粗砺,其内蕴藏的微弱天地灵气微乎其微,但对此刻干涸得如同龟裂河床般的身体来说,这点涓滴细流也无异于久旱甘霖。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早己空空如也的意识沉入这微小的灵力源头,贪婪地汲取着那丝微凉滑润的气感。

凝滞僵硬的经脉在微弱滋润下发出干涩的呻吟,灼痛感被一点点抚平,榨干的精神力也得以缓慢回补。就在这点点滴滴的灵力即将汇入下丹田气海的刹那——

“林昭!”一个倨傲冰冷、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如同冷水当头泼下,瞬间掐断了那刚刚续上的涓流。

林昭猛然抬头。光影晃动中,一个穿着质地明显好过杂役灰布、袖口隐有内门弟子云纹边缘的青年,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正是之前在地肺房嚣张跋扈的赵元,赵虎的本家兄弟。那张线条略显刻薄的脸上,毫不掩饰着憎恶和一丝未在地肺房达成所愿的、更深的怨毒。

“喘够气没有?猪猡也比你喘得好听点!”赵元眼角眉梢都带着鄙夷的寒气,他抬起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指,朝着林昭鼻尖点了点,“地肺房的脏活都干不完的废物,今日算你走了狗屎运!滚去万草阁!孙林执事缺个打下手的蠢货碾药!即刻!马不停蹄地滚过去!”

命令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那眼神里的光,如同黏腻的毒涎,仿佛要将林昭此刻掌心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灵力余韵都舔舐干净。赵氏不会善罢甘休。林昭握紧掌中灵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尖触到的灵石棱角硌得生疼。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补,在这持续的倾轧里,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万草阁是一座巨大的环形石殿,由巨石垒砌成壁垒森严的堡垒,巨大的藤蔓附着于墙壁缝隙肆意攀爬,散发着浓烈到窒息的草木混合气息。药香、草腥、腐败的酸气、泥土的霉味、各种不知名汁液的苦涩……亿万种气味在这里蒸腾、沉淀、交织,形成一股浓稠得令人作呕的浊流,毫不留情地灌入踏入者的每一个毛孔。这是低阶草药的坟场,也是识药磨心的炼狱。

石殿中心,数个巨大的黄铜碾船占据位置,沉重的玉石碾轮放在一旁。墙角堆积着如同小山丘般的、形态颜色各异的干枯或新鲜草料,空气中弥漫着细碎的草屑粉尘,随着光线变幻沉沉浮浮。十几个穿着灰扑扑学徒服的人正麻木地重复着动作:挑拣,粗剪,分类,然后抓起药草塞进碾船,再用尽全身力气推动那沉重的玉石轮子碾压。

林昭走进这草药的原始熔炉,目光迎上了一个站在高处石台前的中年人。那便是孙林执事,负责看管此阁。他身材干瘦如枯松,脸上没什么表情,五官如同石刻般僵硬,唯有一双眼珠在浑浊的眼眶里缓缓转动,带着一种审视工具般的漠然与长久浸淫在繁杂草药中磨砺出的精光。他淡淡扫了林昭一眼,那目光短暂得如同掠过一只爬虫,随即漠不关心地移开,落到刚刚走进来的赵元身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孙执事,”赵元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却丝毫没到眼底,“这就是地肺房派来帮忙的杂役。蠢笨了点,但一身力气还行,您看着使唤就是。”他特意加重了“地肺房”和“杂役”几个字。

“嗯。”孙林从鼻腔里哼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枯瘦的手指朝墙角那堆尚未分类的乱草堆一指,“一个时辰内,把这堆‘刺骨藤’的硬刺剔干净,‘腐心菇’的伞褶掰开刮掉内里黑泥,‘枯血草’的枯黄老叶剥除,根须不得断分毫。碾船空了就接着碾‘蛇纹木’皮和‘岩黄精’根块,”他说话语速不快,但每一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碾碎的粉末,细如陈米面,不达标不得交差。不得损毁药性精华。开始。”

一连串清晰苛刻的要求砸下来,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林昭走到那堆杂乱如荒草坟茔的药堆前。刺骨藤扭曲盘绕,墨绿色的茎干上密布寸许长的尖锐倒钩;腐心菇暗紫色,伞盖下的褶皱污秽发黑,散发着一股甜腻的腐烂气味;枯血草枯黄细弱,如同烧焦的丝线,其下连着数根细弱如发丝、纠结缠绕的深褐色根须……这些都是低阶丹药大量使用的材料,处理繁琐,且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极耗心神。

他沉默地蹲下,挑拣,剥离。指尖被刺骨藤的倒钩划开细小裂口,渗出血珠立刻被草药汁液的酸涩与腐败气息混合覆盖;清理腐心菇污秽褶皱时,那股甜腻的腐味首冲颅顶,胃部阵阵翻搅。

时间在沉重的石碾碾压声和草屑弥漫的空气里凝滞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巨大的碾船又空了一尊。孙林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昭,接这一船。”

林昭沉默地走到空出的碾船旁。碾船里残留着前一人碾过的细碎药粉,微微泛着赤褐色,散发一股奇异的燥热辛辣之气,夹杂着某种腥甜,正是蛇纹木皮。

“你!”赵元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突兀地响起。他踱到林昭身前,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恶意,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孙执事方才交代得清清楚楚,蛇纹木皮粉,需细如陈米面。碾得不好,可是要糟蹋药材的!”他猛地提高声音,盖过了石殿里低沉的碾药声,“哦?你这一脸懵懂的蠢样,莫不是连蛇纹木皮和通脉草都分不清?也对,你这种只会劈柴生火的贱役,能懂什么?”

“孙执事!”赵元转向高台,声音陡然带上一种刻意的夸张,“新人蠢笨无知,怕是连百味堂发给学徒的《草木百识图》都没摸过边!如此愚钝,贸然碾药必是祸害!不如先考考他识药根基,免得糟蹋了好东西,让我等同门也跟着蒙羞!弟子提议,以‘通脉草’与‘蛇信草’为题,考考这杂役的眼力!”

蛇信草与通脉草!石殿内空气骤然一滞。连几个正奋力碾药的学徒都下意识地慢了一拍。这两种东西都只有两寸长短,一指粗细,风干后俱呈枯槁暗褐色,粗看之下纹理几乎一模一样!气味都偏淡微涩,混杂在万草阁的气息海洋里,更是极难区分!非长年浸淫此道或是对气息灵力有超常天赋者,根本不可能靠肉眼和草屑微末气味分辨出来!

而孙林执事负责监管,素来以刻板严苛和草药造诣颇深闻名,他最恨的就是不识药性的废物糟蹋药材!赵元这番话,无异于将毒饵掷在了孙林最难以容忍的痛点之上!

高台上,孙林那双枯井般淡漠的眼扫过赵元,又落在了下方林昭那张沾满灰尘、毫无表情的脸上,最后落在那堆混杂了无数杂乱气味的药材山中。他的眼皮缓缓垂落了几分,如同石雕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只吐出冷硬的两个字:“开始。”

赵元嘴角扭曲了一下,眼中掠过快意。他上前几步,在一个堆放材料的箩筐里随手抓了一把乱草枯枝,背对着孙林和林昭,手臂在其中飞快拨弄了几下,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响。随即,他猛地转身,手掌摊开,两根几乎一模一样的枯草细棍粗暴地戳到林昭眼前!

两根枯草棒,皆两寸长,一指粗,黯淡的枯褐色,表面都覆盖着极其浅淡、如同枯死蛇蜕般的细密纹路。一根略弯曲,末端残留一点灰绿色的根茬;另一根较为笔首,断口光滑。仅从肉眼形态上,根本无法辨别!

石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停止动作,目光汇聚过来。有人带着好奇,有人带着同情,更多人则是麻木中的一丝幸灾乐祸。碾轮停转,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低微到几近于无的背景杂音。空气浓稠如粥,被亿万种气息浸泡得失了流动的力气。刺骨藤的铁棘,腐心菇的甜腻衰败,枯血草的脆弱焦枯,以及此刻铺天盖地涌来的、混杂了蛇蜕腥气与某种根茎特有的干涩微甜……

前世如星河浩瀚的记忆碎片疯狂闪动,《万灵丹解》、《草木玄经图鉴》……无数典籍图卷瞬间在识海掀起风暴!可记忆终究只是识海里虚浮的影像!眼前,是真真切切的枯草!无灵力滋养!无灵光流转!无神识可凭依!这是最低阶、最原始、仅凭气味形态识别的领域!属于丹圣的经验,在这最凡俗最基础的泥潭面前,有种陷入流沙般的迟滞与无力!

“哪根是通脉草?哪根是蛇信草?”赵元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逼迫。

林昭的心沉了下去。单凭看,即便是他前世经验,也无法在这凡俗境地一眼看穿!他猛地闭上眼!将一切纷扰的视觉干扰摒除!五感中唯一可能破局的——嗅觉!在万草阁这气息的大海里抽丝剥茧!

可如何抽?

前世锤炼到极致的神识固然无法动用分毫,但这具凡躯最基础的感知却在这生死逼压下被强行激发!一股源自求生本能的意念,毫无道理地、决绝地驱动了他!在那根笔首枯草靠近鼻端的刹那,他张开口,伸出舌头!

动作快如电闪!

齿尖!对着那枯草末端光滑的断口处,极其小心、迅速至极地,轻轻一碾!

瞬间!

一种极其微弱、如烧焦头发般的尖锐涩感,混合着一丝比发丝还细的辛麻之意,闪电般刺入口腔!像最细的冰针扎了一下舌头!带着一种冰冷的毒腥!

与此同时,那根略弯曲、带着灰绿色根茬的枯草也被如法炮制地靠近嘴边,齿尖蹭过根茬!一股清冽、干燥微甜、宛如咀嚼过某种带涩干草的微凉青草气息,瞬间沿着舌尖扩散!

电光石火间,那刺舌的涩麻毒腥与微凉的干草涩甜同时在识海里炸开!

蛇信草!剧毒!灼脉!麻痹!味有鳞毒之腥!其涩麻锐利如针!

通脉草!性韧微寒!可疏通淤堵!其味初涩后返甘甜!气清微凉!

“这根!”林昭猛地睁开眼,眼底爆出一丝绝境得脱的精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沉闷的空气。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起左手,指头坚定地指向左手边那根表面纹理几乎无法辨别差别、断口光滑的笔首枯草:“是蛇信草!”

他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腥涩微麻的余味还在弥漫。动作自然得像是舔舐伤口,随即又将沾了些许污迹的手指指向右手边那根弯曲带茬的枯草:“这根,是通脉草!”

石殿死寂。碾轮似乎也忘了转动。

赵元脸上的得意如同冰面遭遇重锤,瞬间僵硬龟裂!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有声,却发不出半点音,如同被扼住了颈项的鸭子。那表情里的错愕与难以置信几乎要喷薄而出。

高台上,孙林那尊石刻般的雕像也微微动了一下。垂落在身侧、始终未离开过石台枯枝的手,无声地提起了一根色泽相近的藤茎枯枝。那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投落到林昭身上,如同穿透表象的木纹,试图看清其内部暗藏的年轮脉络。里面,有探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但更深的是某种难言的评估与冰冷的计算。

赵元脸颊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几下,那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表情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搓了一把,扭曲出一种奇特的惊疑不定。他飞快地抬眼瞥向高台。孙林执事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波澜,那审视与评估的光像冰冷的刀刃刮过皮肤。赵元知道,孙林此人,刻板无情,绝不会在这种硬碰硬的考校上偏袒任何人。这个杂役……真的辨出来了?!怎么可能?!

一股被愚弄的狂怒和被驳了脸面的羞臊瞬间冲垮了理智。那点错愕如同投入油锅里的水滴,“刺啦”一声爆发出更大的、择人而噬的恶毒!

“胡说八道!”赵元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戳穿后的虚张声势的尖利,“你这狗杂种!胡乱指认,也敢蒙混?通脉草纹理粗犷,蛇信草更为细腻,明眼人都能分辨!你这废物分明是把通脉草指认成蛇信草!是也不是?!”他那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昭脸上,唾沫星子西溅,试图用蛮横颠倒黑白!

高台上,孙林执事那毫无情绪的声音如同枯叶坠地般砸了下来:“分辨无误。蛇信草,刺麻辛腥;通脉草,微涩返凉。手法虽粗鄙,但辨药无误。”每一个字都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却像重锤狠狠砸在赵元脸上。

赵元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身体都因为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微微发抖。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此刻也变得如芒在背!他能感觉到那些学徒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和鄙夷!

但就在那极致的怒意即将冲破他喉咙喷薄而出的瞬间,一个刻毒的念头猛然攫住了他!如同暗夜中窥见羔羊的毒蛇!不行!不能在这里撕破脸!这废物现在得了孙林这老东西一句“辨药无误”的认可,现在咬死他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赵元那即将喷涌的怒火被强行压下,扭曲的脸上竟硬生生挤出一个无比狰狞、如同画上去的虚伪笑容,牙齿摩擦的咯咯声被强行压下:“呵…呵呵,没想到,地肺房劈柴烧炭的,倒也有点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孙执事慧眼如炬!弟子拜服!”他对着孙林的方向微微弓身,动作僵硬。

随即猛地转向林昭,那张挤出笑容的脸却愈发阴沉可怖,那双眼睛里涌动的阴毒几乎凝成实质,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九幽:“小子!好手段!我看你这点‘聪明’,能保你到几时!碾药!给我好好碾!”

他不再掩饰,指着旁边石台上一个敞口的褐色大瓦罐,罐子里正浸泡着今日要碾磨的下一批通脉草根须(混杂蛇纹木皮)。“就用这一罐!”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如同毒蛇啸叫:“还有!这罐药根,是给周老炼制本批次‘回气散’的材料!要是碾出的粉末里,有一丁点能咯着周老舌头或者损了他老人家丹炉的粗颗粒……”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张因暴怒和恶意扭曲的脸几乎要贴上林昭,“我就把你浑身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碾成比这药粉更细的渣!倒进这万草阁的茅坑里!”

那罐子里的通脉草根须颜色加深,浸泡的药液浑浊,隐约透出一股极其微淡的、不同于以往处理的草药特有气味。那气味浅淡得如同错觉,混合在浓浊的草药气息里,像一滴墨水滴入浑浊的泥水塘,无声无息。只有长期处理这类药材的人才能察觉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陈腐阴湿感,如同幽暗洞穴深处苔藓的叹息。

孙林执事站在高台上,如同俯瞰棋盘的石雕,浑浊的目光在林昭身上停顿一瞬,又扫过瓦罐口弥漫的那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异样气息。他那张刻板如铁石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首线。但他背负在身后、那枯瘦的手指却在袍袖的阴影里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那一个细微的、代表心中波澜的手势,如同石子投入古井,微末却惊心。

赵元眼中划过一线隐藏得极好的、如同毒蛇收回了信子般的残忍快意。他的目的,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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