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门前的石狮被岁月蚀去了爪牙,林渊的布鞋尖刚触到青苔斑驳的台阶,朱漆大门便吱呀洞开。
外婆的云锦马面裙扫过门槛,银丝盘扣上坠着的翡翠平安锁。
正与他腕间胎记形状相契——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最后力气按在他腕上的。
“外婆!”
林渊一进来,外婆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浑浊的眼睛里散出水雾。
“快进屋,我和你外公昨儿个就在念叨着你,料想你这两天就到!”
外婆亲切拉着林渊的手,面前迎来拄着拐杖的外公林震。
“外公!”
林渊一见林震苍白的头发,不由得内心一痛。
"瘦了。"外公的龙头杖重重顿地,檀香木杖头的龙睛突然泛起血丝。
老人布满灼痕的手捏住林渊肩胛,力道还似幼年教他扎马步时那般沉厚,"这次住满七日,给你补补气血。"
表弟林骁从回廊窜出,军靴上的战术刀鞘故意蹭过林渊裤脚:"哥!你送我的瑞士军刀上周救了个驴友..."
话未说完就被表姐林玥拧住耳朵:"爸让你藏的茅台呢?"
她月白色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伤疤——那是三年前为护住母亲遗照,被拆迁队打桩机碾压到的。
舅妈捧着的青花瓷碗腾起雾气,冰糖肘子的琥珀色浓汁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林渊的竹筷悬在半空,这曾是母亲最爱摆在他碗里的菜。
舅舅突然起身掀开东墙帷幔,露出整面酒柜改造成的武器架:"去年收拾西厢房,找到你十西岁做的袖箭。"
泛黄的设计图上还沾着母亲咳出的血渍。
外婆的银簪突然坠入汤碗,溅起的汤汁在桌布洇出婴孩轮廓。
她枯槁的手突然攥住林渊腕骨,翡翠平安锁的棱角硌得人生疼:"昨儿个梦见清丫头在井边洗衣..."
老人浑浊的泪滴进滚烫的佛跳墙,"她说夏家祠堂的雪松长到三丈高了..."
林渊袖中的墨锭突然发烫,脑海中浮现夏氏集团的标记。
表弟正炫耀着新改装的无人机,机翼上夏氏LOGO让他瞳孔骤缩——那是母亲典当嫁妆前,夏明远送她的定情信物上烙着的家徽。
"尝尝这个。"外公突然推来檀木盒,里面躺着半块风干的核桃酥。
林渊的齿尖刚触到碎屑,记忆便如毒蛇噬脑:母亲弥留之际,干裂的唇正含着同样的糕点,床头柜上夏氏集团上市的新闻在雪花屏里闪烁。
灰雾在桌底无声蔓延,吞噬着众人欢笑。
"渊儿?"外婆布满老年斑的手抚上他眉心。
林渊惊觉自己正用母亲的握笔姿势,在餐巾纸上画出夏氏标志。
窗外老银杏突然落叶纷飞,每片叶子背面都浮现出母亲教他识字的簪花小楷。
他起身斟满雄黄酒,月光穿过琉璃窗棂,在夏氏商业版图上划出猩红裂痕:"外公,明日我想给祠堂添些新墨。"
袖中墨锭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梁柱间凝成饕餮虚影——那凶兽独目所视之处,正是京城夏氏祖宅的坐标。
。。。。。。
这一天,正好是林震的生日。
林渊捧着紫檀礼盒的手指节发白,盒中一级异兽内丹的幽光透过缝隙,在青石地面映出饕餮图腾。
他盯着垂花门上新挂的鎏金寿幡,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大姨林婉如也是这样扯下母亲绣的麻布孝幡,换上从省城定制的织锦缎。
"哎呦,这不是克死亲娘的扫把星么?"二姨林婉蓉的鳄鱼皮鞋尖踢开挡路的藤箱。
箱里散落的泛黄琴谱正是母亲临终前呕血修订的《广陵散》残章。
她新做的欧式水晶甲划过礼盒,"该不会是地摊买的假人参吧?"
七岁那年的祭祖日,母亲将最后一件陪嫁旗袍改成林渊的棉袄。
大姨夫踹开厢房门时,织金云纹的料子正裹着高烧的林渊发抖。
"败家玩意!"林婉如撕扯着母亲发髻,"这匹杭绸够买半亩水田!"
翡翠簪坠地碎裂的刹那,母亲颈侧被划出三寸血口。
"夏家连野种都不认的贱!"二姨夫拎着酒壶狞笑,将母亲熬夜抄经换的钱银抛进天井。
林渊滚下床榻去捡,被林婉蓉十厘米的鞋跟碾住指骨:"学你娘跪着讨啊!"
画面回归现实。
“表哥,你怎么穿成这样?”表姐王若琳从门内走出,上下打量着林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寒酸样。”
林渊没有理会她,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知道,王若琳从小就不喜欢他,而这种讨厌,多半是因为他和母亲的“与众不同”。
林渊走进寿宴的大厅,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大厅里灯火辉煌,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格外清晰。
大姨妈林婉如一家盛装出席,尤其是表姐王若琳,腕间戴着一只价值百万的翡翠镯子,翠绿欲滴,显得格外耀眼。
“看看这镯子,是不是很美?”王若琳故意将戴着镯子的手搭在寿桃塔上,翡翠与金箔桃尖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这是我在巴黎买的,限量版哦。”
她转过头,看着林渊,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小渊,你这身衣裳……倒是复古。听说江城旧货市场淘件像样的外套只要五十块?早知道我该送你几件过季的范思哲。”
满桌亲戚哄笑起来,气氛显得格外刺耳。
林渊的嘴角微微抽动,他忍住心中的愤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小渊啊,听说你在江城打工?”二姨林婉蓉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搭上林渊的肩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假意的关心。
“成天扛箱子能挣几个钱?你表姐夫的安保公司不是缺人吗?给他在公司安排个夜班岗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林渊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受到二姨话语中的轻蔑和嘲讽。
他清楚,他们只是在变相地羞辱他,试图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是啊,表弟,看守地下车库还能见识豪车呢。”表姐夫李成故意晃着红酒杯,杯中的酒液泛起诡异的泡沫。
他将保时捷钥匙扔在林渊碗边,钥匙坠着的金貔貅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说不定哪天你也能开上一辆呢。”
林渊的指甲微微掐入木盒,盒面浮现出细密的雷纹。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在他眼里看来,这些人只是井底之蛙,他们的目光短浅,根本无法理解他的世界。
寿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但林渊却感到一种压抑的气息。
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众人的交谈,心中充满了厌恶。
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对待他,不过是因为他目前的“穷酸样”,而他们自己,也不过是被金钱和地位蒙蔽了双眼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