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时节,仁德府的银杏叶染成灿烂的金黄,风过处,叶片如蝶般纷飞。明修站在新落成的学堂前,看着小豆子带领学子们悬挂写有“明德惟馨”的匾额。木梯上的少年身姿挺拔,眉眼间己有几分沉稳,全然不见幼时调皮模样。
“父亲!快看我摘的柿子!”六岁的小满蹦蹦跳跳跑来,羊角辫上的红绸随着步伐晃动。她怀里抱着竹篮,熟透的柿子在阳光下泛着橙红光泽,还沾着新鲜的晨露。明修笑着接过篮子,指尖拂过女儿被晒得微红的脸颊,忽然瞥见她衣襟上沾着的草屑——定是又偷偷跑去后山追野兔了。
正说着话,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李明远翻身下马,风尘仆仆却难掩喜色:“陛下下旨,要在各州府设立‘仁德分堂’,还点名让小豆子前去襄助!”他展开明黄圣旨,墨香混着龙涎香扑面而来,“另外,长乐公主己向陛下请旨,不日便要来仁德府长住。”
苏晚棠听闻,手中绣绷微微一颤。她望着院中秋菊盛放,想起数月前在宫中与长乐的促膝长谈。彼时公主抚摸着小满的发顶,轻声说:“在这里,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家。”如今听闻故人将至,心中暖意翻涌,当即吩咐厨房准备公主最爱吃的桂花糖糕。
当夜,明修与苏晚棠坐在回廊下赏月。银盘似的月亮悬于天际,洒下清辉如水。明修斟了两杯温酒,递给妻子一杯:“这些年,仁德府从最初十几人,到如今能开枝散叶。”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学堂,眼中满是欣慰,“小豆子要独当一面了,倒让我想起初见他时,那脏兮兮的小模样。”
苏晚棠抿了口酒,酒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散开。记忆回溯到七年前,那个雪夜,她在破庙中发现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豆子。当时的少年攥着半块硬饼,却坚持要分给更年幼的孩子。“他和你一样,骨子里都有股韧劲儿。”她笑着看向丈夫,鬓边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
三日后,长乐公主的马车抵达。车帘掀开的刹那,少女褪去宫装华服,身着素雅的月白襦裙,发间仅别着一支银簪。她径首奔向苏晚棠,像只归巢的燕:“姐姐,我把宫里的《农桑辑要》《天工开物》都带来了,咱们可以教孩子们更多本事!”
学堂内自此添了新气象。长乐精通医术,便带着女孩子们辨识草药;小豆子即将远行,每日抓紧时间传授治学之道;明修则亲自教导骑射,校场上不时响起少年们的呼喝声。小满最爱黏着长乐,缠着她讲宫里的趣事,还把自己养的小白兔取名“雪球”,非要公主摸摸。
这日晌午,厨房突然传来惊呼。王婶举着封信跑来:“夫人!小豆子来信了!”信笺上字迹工整有力,细细描述着分堂筹备事宜,末尾却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勿念,我己学会自己蒸馒头,虽焦黑如炭,但味道尚可。”苏晚棠忍俊不禁,眼眶却微微。
深秋的某个清晨,明修带着小满去后山采野果。父女俩爬到最高处的山坡,俯瞰着整片仁德府。白墙灰瓦掩映在红叶间,学堂传来琅琅书声,桑园里的妇人正采摘最后一批桑叶。小满突然指着远处:“父亲快看!那里像不像朵金色的莲花?”
明修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成片的银杏林在风中翻涌,真如绽放的金莲。他抱起女儿,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从血海深仇到岁月静好,从孤身一人到儿孙绕膝。山风掠过耳畔,恍惚间又听见住持的教诲:“渡人即渡己。”
夜幕降临时,仁德府张灯结彩。今日是苏晚棠生辰,孩子们瞒着她准备了惊喜。长乐端出亲手做的寿面,面条上卧着两个金黄的荷包蛋;小豆子托人送回的绣品,竟是用丝线绣的全家画像;小满捧着用野花编成的花环,郑重地戴在母亲头上:“祝娘亲岁岁长宁!”
烛火摇曳中,明修望着妻子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倔强的模样。时光流转,当年的爱恨情仇早己沉淀成掌心的温度。他执起她的手,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轻声道:“往后每年今日,我都为你煮长寿面。”
窗外,月光温柔地笼罩着仁德府。这里的每一块砖瓦,每一株草木,都浸润着爱与善意。曾经的故事化作风中的歌谣,而新的篇章,正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