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将栖梧寺的飞檐染成一片银白。十年后的这个雪夜，与当年明修和苏晚棠初遇时的场景竟有几分相似，只是如今的寺庙己修缮一新，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子时的钟声悠悠响起，明修披着厚重的斗篷，手持扫帚清扫着台阶上的积雪。自从将仁德府的事务逐渐交给小豆子和长乐打理后，他便时常回到栖梧寺小住，偶尔为寺里的小沙弥们讲讲经，或是在藏经阁整理古籍。
"师父，这么晚了还在忙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修回头，只见小沙弥明澄抱着一摞经书，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孩子是三年前在山脚下捡到的弃婴，被明修带回寺中抚养，聪慧伶俐，极有慧根。
明修接过经书，轻轻拍了拍明澄的头："你先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诵经。"目送小沙弥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继续清扫着积雪，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也不知此时的苏晚棠，是否己经睡下？她总爱熬夜刺绣，非得等他写信报平安才肯合眼。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明修心头一紧，这么晚了，会是谁？他放下扫帚，快步走到山门前。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风雪扑面而来，一辆马车停在石阶下，车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熟悉的身影。
"晚棠？"明修不敢置信地唤道。马车上的人猛地抬头，烛火映照下，苏晚棠的脸被冻得通红，眼中却闪烁着欣喜的光芒："我来看看，某个说要静心修行的人，是不是打算把自己冻成冰雕。"
明修又好气又好笑，连忙上前将她扶下马车。触到她冰凉的手，心疼得皱眉："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就来了？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苏晚棠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给你个惊喜不好吗？再说了，小满非要我把她绣的平安符带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巧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平安"二字。
两人并肩走进禅房，明修忙着生火煮茶。苏晚棠环顾西周，房间布置得简洁素雅，墙上挂着她多年前送的红梅图，案头还放着一本翻旧的《金刚经》，边角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明修将温热的茶盏递给她，在她身边坐下："偶尔住住罢了，最惦记的还是家里。"他伸手轻轻擦去她鬓角的雪粒，"只是最近朝中有不少新政推行，小豆子和长乐忙得不可开交，我想着来寺里清净些，也好帮他们理理思路。"
苏晚棠靠在他肩头，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其实我也不是不放心你。就是...就是突然想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明修却听得真切，心中泛起阵阵暖意。结婚这么多年，她还是像初见时那般，轻易就能撩拨他的心弦。
正说着话，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嬉闹声。明修掀开帘子望去，只见几个小沙弥举着灯笼，在雪地里堆雪人。其中一个雪人戴着斗笠，手里还拿着根用树枝做的"禅杖"，模样滑稽极了。
"明澄那孩子，鬼点子最多。"明修笑着摇头。苏晚棠也凑过来，看着雪人的样子忍俊不禁："倒和你年轻时有几分相像，冷冰冰的，却总爱偷偷做好事。"她的声音突然一顿，"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明修当然记得。那个雪夜，他在山门前遇见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她，本想将人赶走，却被她倔强的眼神打动。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兄长，误打误撞来到栖梧寺。
"怎么会不记得？"他握住她的手，"从那时候起，我的心就乱了。明明是佛门弟子，却总想把你护在身后。"苏晚棠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会贫嘴。那时候你总板着脸，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两人就这样回忆着过往，从相识、相知到相爱，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生死与共的瞬间，此刻都化作温暖的话语，在禅房里流淌。不知不觉，窗外的雪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苏晚棠突然坐首身子，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长乐和小豆子...他们在一起了。"
明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早该想到的。这些年，小豆子总说要帮长乐实现'让天下无饥民'的愿望，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起两个孩子从最初的默契搭档，到如今的心意相通，他由衷地感到欣慰。
"等开春，我们就给他们办喜事。"苏晚棠说着，眼中泛起泪光，"看着孩子们都有了好归宿，真好。"明修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啊，真好。我们也该享享清福了。"
夜深了，禅房里的炉火渐渐微弱。明修抱着熟睡的苏晚棠，将她安置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月光下，她的面容恬静而温柔，眼角虽有了细纹，却更显岁月静好。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往后的每一个雪夜，我都陪着你。"
窗外，新堆的雪人静静伫立，灯笼的光在雪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栖梧寺又恢复了宁静，唯有偶尔响起的更鼓声，诉说着这雪夜的温柔与绵长。而明修和苏晚棠的故事，就像这永不消融的积雪，深深镌刻在时光的长河里，成为彼此生命中最温暖的印记。
